那人怔了怔,道“我不是周揚。”
沈默眨一下眼睛,仔細地看著他,說“你不是周揚是誰?”
邊說邊將他拉進屋子里。
房間好幾天沒打掃過了,到處又臟又亂,沈默忙得團團轉,才收拾出一小塊能坐的地方,道“你不是說只出去幾天,怎么過了這么久才回來?”
但周揚究竟去了哪里?又是過了多久才回來?他竟然想不起來了。
那人并不坐下,只抱著胳膊打量沈默,又重復一遍“我不是周揚。”
他從兜里取出一塊手表,道“有人在那間舊倉庫撿到這個,我猜應該是你的東西,所以順便送過來。”
沈默認出那是周揚送他的手表,連忙接過來重新戴上了。可他依然想不起什么時候弄丟的手表,只是想一想,右手就隱隱作痛。
他不敢再想下去,瞥見桌上剛拆封的面包,便拿過來道“你是不是還沒吃飯?一起吃吧。”
那人見了這面包,頓時臉色一變,捉住沈默的手道“你吃發霉變質的東西?”
沈默被他捏得手腕發疼,不由自主地瑟縮一下,想起來周揚并不愛吃這些東西。“我記得冰箱里還有些菜,我去給你下碗面吧。”
他說著掙脫那人的手,但剛往廚房走了兩步,就覺一陣頭暈目眩。他站立不穩,差點摔在地上,幸虧那人眼疾手快,即使扶住了他的胳膊。
沈默頗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昨天睡太晚了。”
他又一次低聲的叫“周揚……”
那人這回沒再糾正他,只是說“如果我今天沒來,你恐怕會餓死在這間屋子里,等幾天后上報紙頭條。”
可是他還有面包吃啊。
沈默這樣想著,還沒出聲反駁,那人已拖著他往屋外走去。他力氣大得很,沈默怎么也掙不開,只好跟著他走了。
他被帶到一輛車里,有個助理模樣的人買了熱氣騰騰的粥回來,沈默被監督著喝下了一大碗。
他心中覺得奇怪。陽光那么好,不知為什么,所有人的容貌都是模糊不清的。當然周揚例外,即使在人群中,他也能一眼認出周揚。
那是他傾心相戀的人。
沈默想到這里,心底忽然軟得不像話。
吃完粥后,他被那人帶去了醫院。同樣面容模糊的醫生問了他一些問題,有些答起來很容易,有些卻令他覺得莫名其妙。答完后,他又被拉去做了些檢查,那人跟醫生討論了一下他的病情,最后配了一大堆藥回家。
沈默撥弄著那些藥瓶說“我沒生病。”
那人用眼角掃他一眼,平心靜氣地說了兩個字“吃藥。”
沈默不知為什么,竟然不敢違逆他的話,他乖乖倒水吃了藥。那人終究沒在屋子里坐一坐,等沈默一吃完藥,他就打開門準備離開。
沈默追上去問“周揚,你要去哪里?”
那人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看牢沈默,說“我今天只是剛好路過,以后也不會再來了。”
沈默一陣茫然。
那人似乎猶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來,手掌貼向沈默的臉頰,卻并未碰著他的臉,一字一句道“周揚當然也不會來。是繼續逃避還是清醒過來面對現實,你自己選吧。”
說完收回手去,轉身就走。
沈默一路追下樓去,眼看著那人上了車,終于再也追不著了。他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周揚為什么要離開?他們明明這樣要好。
他右手又痛起來。
沈默急忙用另一只手握住了。
天氣只晴朗了一個下午,到晚上再次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沈默沒有回出租房,只在樓下的過道里站著,心里空蕩蕩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雨雖然下得不大,但還是很快打濕了他的衣服。沈默縮了縮肩膀,固執地不肯離開。
他一晚上沒睡,到天快亮時,才靠在墻邊坐了下來。有早起上班的人陸陸續續從他身邊經過,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瘋子。
沈默也不禁想,他是不是瘋了?
這一天還是陰沉沉的天氣,雨不大,但纏纏綿綿地下個不停。沈默的頭發也全濕了,不斷往下滴著水,他這時候倒不覺得冷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一心一意地等待著。
下午有一輛車開過來,在樓道對面停住了,沈默抬頭看了一眼,復又低下頭去。
快黃昏的時候,雨反而下得大起來。沈默頭頂的一點點屋檐完全擋不住雨了,他還是一動不動,連站起來的念頭也沒有。
那輛車同樣停在對面沒動。
等到天徹底黑下來時,車門突然打開了。
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人。
沈默看他撐著傘越走越近,似乎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那人最終在沈默跟前站定了,一不發地望著沈默。
沈默站起來抱住他,叫道“周揚!”
那人的身體微微一僵,過了許久許久,才嘆息著、輕輕環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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