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輝很快安靜了下來。
不理白璐,甚至也不理自己。
拖著步子來到窗臺邊上,貼著墻坐下。
手肘搭在彎曲的膝蓋上,他低著頭,臉埋在雙臂之間。
外面天已經黑了。
雨勢完全沒有消減的意思。
白璐放開門把手,轉身進屋。
她坐在許輝旁邊。
這感覺有些奇怪。
距離自己十幾公分外,是另外一個人的身體,似乎有著熱氣,和淺淺的呼吸。
白璐抱著自己的膝蓋,沒感覺到地面涼。
“我朋友都說不怪我……”不知過了多久,許輝開口。
他的聲音被他自己圈在了雙臂之下,低沉,執拗。
“怪。”白璐更為簡單。
許輝側過頭,從臂彎里露出一只迷醉的眼睛,半睜不睜,看著地面。
“不怪我……怪他們自己……”
白璐轉眼,巨大鏡框后的雙眸被雨洗過一般涼。
“你還沒回答我。”
“……什么。”
“你對你弟弟好不好。”
許輝把頭蹭著扭回去,一聲不吭。
白璐說:“要么我換一個問法,你對你弟弟好過么?”
許輝的臉埋得更緊,他輕微的蠕動,像是要縮進蛋里的雛鳥。
“……好過的吧。”白璐看著他,一句一句地說。
“不然他們怎么會那么喜歡你……粘著你,想在你身邊,能記住你每一句話。”
許輝抱著膝蓋,手緊了點,呼吸重了點。
他露在外面的脖頸骨節突顯,皮膚冰白細膩。
白璐靜靜看著,說:“你明知道自己不一樣。”
許輝冷笑了一聲,身體輕動,慢慢坐直了。
臉上的冷笑還沒散去。
他不在意地說:“怎么不一樣,我有兩個腦袋?”
白璐的聲音落在許輝微垂的睫毛之上。
“你明知道別人那么容易就會喜歡上你。”
許輝怔住了。
酒精讓他的臉看起來和善許多,沉靜發呆之際,有股茫然的氣息縈繞。
白璐:“想拿就拿,想扔就扔,回頭看過么?”
許輝收了收下巴,眼睛盯著地面,忽然發起脾氣。
“你不要跟我說話。”
白璐也垂下脖頸,試圖看著他的眼睛。許輝沒讓她得逞,對視的前一秒硬生生別過頭去。
白璐的目光緊緊追隨他,身子也側過來,聲音不大,卻字字鉆進許輝的耳朵。
“你回過一次頭么,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許輝聲音陡然變大,抬頭瞪著她。
“不看!我憑什么看,跟我沒關系,自找的!”
白璐一眨不眨看著他,許輝被她看得更加暴躁。
“我讓他喜歡我了?我逼著他給我送生日禮物了?我什么都沒有答應過,他自己愿意的,出了事憑什么怨我。”
白璐忍不住了一樣,忽然笑了,邊笑邊點頭。
“嗯。”
許輝牙關緊咬。
白璐努努嘴,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輕聲說:“你弟弟那時候十歲吧。”
不知道是“弟弟”,或是“十歲”——
總之這句話里一定有某些內容,在出口的瞬間擊碎了他。
許輝呼吸不勻,肩膀松垮,眼眶如火燒,依舊強忍著。
眼淚落下來的前一秒,許輝從地上站起來,指著門口。
“滾……以后也不用來了。”
白璐拍拍衣服,頭低著走到門口。
天氣有所緩和,白璐在樓門口撐起傘,緩緩步入雨中。
可走了幾步,白璐的步伐停住了。
還是那根電線桿下。
昏暗的路燈,淋漓的雨水,一個打著傘的男孩。
他好像正在趕路,被無意中的一瞥驚住,愣愣地干站著。
白璐只停了一秒鐘,就若無其事地接著往前走。
路過背著的吳瀚文身邊時,他有所反應,想叫她,但聲音被雨和路過的汽車喇叭蓋住了。
白璐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吳瀚文跟了上來。
背后的腳步聲有點沉重,可以理解。吳瀚文學習成癮,每天都要背著二十斤的書包上學放學。
白璐知道吳瀚文有晚上來學校自習室看書的習慣,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么晚。
進了校門,白璐往宿舍樓走。
“哎!”吳瀚文到底還是叫住了她。
白璐回頭,“怎么了?”
“你……”
校園里的燈更暗,白璐看不清他的臉色,開口說:“怎么這么晚還來學校?”
“啊,我白天在學校幫包老師弄試卷,走的發現東西忘了,回來拿。”
“太晚了,你回去小心點。”
“……沒事,我家住的近。”
白璐點點頭,轉身離開。
這次吳瀚文沒有叫住她。
一場秋雨一場寒,第二天凌晨的時候雨停了,校園滿地殘花落葉,終于有了秋的氛圍。
今天這一桌都格外的安靜。
白璐本身話不多,而往日喜歡跟同學閑聊的吳瀚文也從早埋頭看書到晚,連李思毅來問題都是直接在本子上把答案寫好給回去。
李思毅開始的時候調侃幾句,后來發現氣氛是真的不對勁,也就老實匿了。
最后一節課上完,同學陸陸續續去吃飯,白璐在前往食堂的路上拐了個彎,來到食堂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