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夏真不忍心打斷他們母子情深的重逢場面,不,應該說不太敢,但最后還是忍不住說:“女皇大人,變異人是生不出孩子的……”
“別叫我女皇大人,別扭死了,我叫鄧婕蕓,叫我鄧姐吧。”她支著下巴,瞥了一眼叢夏,“我知道變異人生不出孩子,所以正發愁呢,你們不是科學院來的嗎,沒什么辦法嗎?我也不想一輩子跟螳螂生活在一起,但是如果不能解決這件事,我是沒法離開的。”
叢夏苦笑道:“生育問題是科學院著重解決的大問題之一,但是現在還沒有實質性地進展。”
鄧婕蕓嘆了口氣,“那不是沒戲了。”
鄧逍道:“媽,我不會讓你一直跟螳螂在一起的,咱們一起想辦法,很多兩年前我們覺得解決不了的問題,現在都解決了,生育問題早晚也會解決的。”
成天壁道:“難道你們不能換一個女皇嗎?”
鄧婕蕓道:“不行,女皇只能由女皇孕育,當初我就是在螳螂女皇懷孕的時候被抓去給它當養料的,結果它跟我異種了,后代沒孕育出來。如果我不能給它們一個新的女皇,那我只能陪它們到死了。”
鄧逍叫道:“那怎么行。”
叢夏道:“你的情況我們會反應給科學院的,一旦研究出解決生育問題的辦法,我們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不過……我有個辦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鄧婕蕓挑了挑眉,“說。”
“如果從其他地方引來一個新的女皇呢?”
鄧婕蕓沉聲道:“那它必須在決斗中把我殺死,否則我的族眾不會服它。而且,你根本沒弄明白問題的關鍵,并不是我不能離開,如果我想走,我隨時可以走,但是我的自我意識和螳螂女皇的意識融為一體了,它盡管無法掌控這個身體,卻時時刻刻在影響我,這個族群是我背負的責任,我放不下,在你們眼里它們是猙獰的怪物,在我眼里它們是我的子民。如果我不能完成身為女皇的義務,我沒辦法安心離開。”
鄧逍握緊了拳頭,看來還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母親變成了螳螂,甚至還要為螳螂族孕育后代,但是他也阻止不了,他知道異種是怎么一回事,異種后,自我意識早已不全是自己的,魔鬼松和穆飛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他母親擁有身體的主控權,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鄧婕蕓拍了拍鄧逍的臉蛋,“半年,如果半年時間內,你們不能從青海出來,不管我有沒有孕育出后代,我都會進去找你,我死了,我拋棄族眾的負罪感也沒了,那問題也算解決了。”
“媽……”鄧逍心里難受得無法形容,好不容易跟失散的母親團聚,卻馬上又面臨著分離,甚至這次的分離,可能成為真正地永別。
“不說這個了,跟我說說你這小子這兩年都發生什么事了,你變異了吧?是什么能力?”
鄧逍勉強笑道:“媽,我可厲害了,我是兩棲爬行類返祖人。”
“哦,聽說過。”鄧婕蕓站了起來,“走,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啊?”
她一把把鄧逍從地上拽了起來,“跟我過兩招,看你是不是吹牛。”說著把鄧逍從窩里推了出去,他們現在正在三十米高的樹杈上,鄧逍一出去就大叫一聲摔了下去,成天壁趕緊給他做了緩沖,這才讓他免于直接砸到地上。
女皇大人才反應過來,“哦,對了,你不會飛。”說著撲扇著翅膀飛了下去。
眾人也跟著下去了,此時天已經亮了,地面上或站著或趴著數不清地螳螂,全都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但在看到鄧婕蕓后,就馬上讓出了一片空地。
鄧婕蕓落地后,變成了一只近三米高的螳螂,兩只鋒利的鐮刀腿在空氣中揮舞著,對著鄧逍叫道:“趕緊來。”
鄧逍的肌肉膨脹了起來,瞬間變成了一只三米多高、雄壯有力的大蜥蜴人,又粗又長的尾巴在背后使勁搖著,布滿皺皮的怪獸臉上露出得意地笑容,“媽你看,我是不是很酷。”
鄧婕蕓叫道:“難看死了!”話音未落,這只大螳螂身形一閃,快若閃電般沖向了鄧逍,視力稍差的人,只能看到她留在空中的翠綠的殘影,轉瞬間,她已經到了鄧逍勉強,鋒利的刀腿狠狠劈向鄧逍的頸部,速度驚人、角度刁鉆,如果攻擊他們的螳螂每一只都有這樣可怕的速度,他們不可能全都好好地站在這里!
鄧逍顯然也嚇了一跳,猛地往后一倒,勉強躲過這一擊,他下意識地擺動尾巴,朝著大螳螂的腿掃去,但是又猛然想起了這是他親娘,不得已狠狠收住了。
鄧婕蕓從地上跳起來,在空中旋了一圈,那動作如行云流水、靈巧敏捷,是人類不可能做到的,配合著大螳螂威武地外形,讓人忍不住想叫好。她下落時直接朝鄧逍撲去,又是一刀劃砍而出。
鄧逍“哇”了一聲,左閃右躲,大螳螂雖然看著很威風,但是太瘦了,鄧逍不敢打她,生怕一不小心那小細腿就折了。
就這么往來了幾回合,鄧婕蕓速度雖快,但也有所顧忌,鄧逍長期訓練的結果也顯現了出來,所以她的刀腿一直沒碰到鄧逍,她停了下來,忿忿道:“真沒勁。”
鄧逍嘻嘻笑道:“媽,你早就打不過我了,我一直讓著你而已。”
“欠揍是不是?”
“不敢。媽,跟我們回營地吧,營地有好多好吃的,還有一些朋友。”
鄧婕蕓想了想,“好吧,你們那房子……”
“房子我們現在就把工程隊調過來挖。”
“讓他們趕緊過來,他們帶了,我布置完了再跟你們走,免得出亂子。”
叢夏立刻聯系上莊堯,讓他馬上調派工程隊。
成天壁道:“我們去房子里看看吧。”
眾人齊齊往那棟木制別墅走去。
他們最近的運氣有點兒好過頭了,不僅在魔鬼松的森林里沒費什么力氣就得到了它的承諾,就連原本很讓人頭疼的這群螳螂,也以一個相當出人意料的結局收場了,如果不是這螳螂女皇剛巧是鄧逍的母親,他們還不知道要費多大力氣才能把房子搬走。
就是不知道這樣的好運,能不能跟著他們進青海了。
那些別墅上爬滿了野草,正門都被一些不知名的植物給封住了,恐怕自兩年前就一直閑置到現在,不過還好,損壞程度不嚴重,只是那不算小的院子已經看不出原貌了。他們砍掉野草,推門進去了。
雖然屋里到處都鋪著厚厚地灰,但從格局和飾物還是看得出來這棟房子別具品味,所有東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條,一點也沒有末日來臨的慌亂。
電視柜上擺著些相框和證書,叢夏拿起來看了看,熟悉的(^^)笑容出現在眼前,果然是穆飛及他父母的照片,證書則是他獲得的一些室內設計獎。叢夏大大松了口氣,“沒錯,就是這棟房子了。”
幾小時后,唐汀之和莊堯帶著幾輛工程車來了,阿布也跟在后面。車隊浩浩蕩蕩地開進了螳螂群里,那些螳螂都直愣愣地看著這些大型機械和人類,不時地發出躁動地聲音,但沒有一只敢隨便亂動。它們緊張,工程隊的人更緊張,這些螳螂殺人跟切菜一樣容易,一刀兩半,他們現在的行為無異于是深入虎穴。
“阿布,這里!”鄧逍朝阿布大叫道。
阿布飛快地跑了過來,鄧逍一下子跳了上去,抱住了它的脖子,“媽你看,這是我的朋友,它叫阿布。”
“哦,小貓咪啊。”鄧婕蕓笑了笑,揉了揉阿布的毛。
工程車停在了他們面前,唐汀之和莊堯從車上跳了下來,莊堯快步走到他們面前,打量了一下鄧婕蕓,抱胸道:“不得不說,你們的運氣真好。”
鄧婕蕓彎腰看了看莊堯,伸出手掐住了他的小嫩臉,“這小鬼是誰啊,學大人說話?”
莊堯微怒,推開了她的手。
“媽,他也是我的朋友,叫莊堯,他雖然年紀小,但卻是腦域進化人,比我們加起來都聰明。”
“腦域進化人?就是北京那個科學院的最高研究資源吧,讓這么個小孩兒去解決生育問題,我看是沒什么希望了。”
“也有大人。”唐汀之朝她點了點頭,“繁衍問題是人類的頭等大事,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鄧婕蕓看了看他,“嗯,這個還像樣點兒。”
莊堯沒搭理她,“抓緊時間挖吧,我們還要把房子送去東北,魔鬼松要求我們必須親自去拿傀儡玉,拿到傀儡玉,我們還要折返回來,挖掘加這一來一回,又要耽誤三、四天時間。”
唐汀之跟工程隊的負責人商量起挖掘計劃來,他們開始做挖掘的準備工作了。當挖掘工作開始后,鄧婕蕓把四只蘭花螳螂留下來“監工”,帶著兩只跟其他人返回了臨時營地。
鄧逍纏著他母親眉飛色舞地講著他這兩年來的種種經歷,但倆人都默契地沒有提他的父親,他們在營地里吃飯、喝酒,慶祝他們花了一天多的時間就順利拿到了房子,要知道螳螂一族可是昆明最霸道最強大的一股勢力,就算放眼整個云南,也沒有誰敢跟這群螳螂過不去,而他們卻“出奇制勝”了。
這恐怕是眾人最后的狂歡,進入了青海就生死兩說了,因此他們賣力地玩樂著。
鄧婕蕓脾氣火爆豪邁,喝起酒來比男人還厲害,一人放倒了一片,她高興過了頭,喝得忘乎所以,最后喝多了的母子倆抱頭痛哭,弄得叢夏都鼻酸。
最后他們也不知道怎么睡著的,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各個宿醉頭疼,但心情卻很好。等待挖掘的三天里,是他們這幾個月來最放松的幾天,他們做飯、打牌、聊天、逗貓,珍惜他們還自由著的每分每秒,尤其是鄧逍母子倆,更是恨不得一天有800個小時,能讓他們更多一些時間相處。
在這三天里,成天壁問過叢夏想不想回自己原來的家看看,叢夏考慮了半天,想起穆飛落滿了灰塵的房子,他不知道如何把那蒼涼的樣子和他住了四年的溫馨的小窩聯系在一起,他搖了搖頭,“算了吧,我怕觸景生情,而且,聽說市里很多房子都被流浪的人占了,萬一我的房子也被占了,我看了更郁悶,等一切結束再說吧。”
成天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去,我隨時陪你。”
叢夏沖他微微一笑,“謝謝。”
他們回到昆明的第五天,房子終于連地基一塊兒被挖了出來,接下來的工作相對來說簡單一些,就是把它吊起來,用飛機運去小興安嶺。
一切準備就緒后,他們決定派成天壁和叢夏倆人去小興安嶺拿傀儡玉,其他人則留在昆明等他們回來。
臨走前,叢夏把剛做好的能量防具給了吳悠,吳悠也把傀儡玉給了他。吳悠對身后的陳少比了比手里的玉片,“要放在你皮膚里,沒問題吧?”
陳少抽出刀子,在自己胳膊上劃了一道,然后接過玉片硬塞進了破口里,全程眉頭都沒皺一下。
叢夏幫他把防具釋放出來的時候,修復了他手臂的傷口,吳悠看著他愈合的傷口,滿意地笑了笑,對叢夏說:“謝謝。”
叢夏道:“我們才該說謝謝。”他拍了拍口袋里的傀儡玉。
吳悠道:“這東西只要有一枚就足夠了,我寧愿拿它換一些對我來說重要的東西。”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陳少一眼。
陳少叼著煙走了。
莊堯喊道:“出發吧,早去早回,不管穆飛怎么留你們,一定要在三天之內回來。傀儡玉一定要交給可靠的人。”
“放心吧。”倆人登上飛機,暫時告別眾人,飛往小興安嶺,據叢震中說,李道藹已經受命前往小興安嶺和他們匯合,接應傀儡玉。
幾小時后,飛機再次來到了小興安嶺,遠處,高聳入云的魔鬼松巍然屹立在林海之中,一如他們記憶中的雄偉。運輸機飛到了魔鬼松旁邊,魔鬼松已經接到了消息,從林海中伸出幾百條粗壯的樹枝,將別墅團團纏住,他們在飛機上釋放了鎖鏈,別墅就那么被魔鬼松的樹枝托進了林海,因為考慮到降落時房子會被摔粉碎,他們只能用這樣的方法運輸,還好一切順利,別墅平穩地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里。
飛機飛回機場降落了,張司令和三兒都來接應他們,三兒帶了兩只變異灰鴿,載著他們飛去了魔鬼松的森林。
此時東北的氣溫已經是零下三十七八度了,叢夏用能量給倆人溫暖著身體,但飛在高空的時候,那寒風跟刀子一樣刮著他們的臉,為了分散一下注意力,叢夏跟三兒說話:“三兒,半年多沒見,你好像長高了呀,看來過得不錯。”
三兒哈哈笑道:“多虧了你們,穆飛他們對我們可好了,經常用一些好東西跟我們換物資,我們去他的森林里打獵也安全多了,現在大家吃穿不愁,還能生產點別的東西,日子過得確實比以前好多了,要不然這么冷的冬天,我們肯定過不去。”
叢夏也很替他們高興,“其實它也只是一顆普通的樹,無非是大了點兒,希望你們能一直這么和平共處下去。”
他們越飛越近,魔鬼松直徑兩公里的樹干就近在眼前,幾乎塞滿了他們的視線。突然,從林海中冒出一根比人的腰還粗的樹根,飛快地升了上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同時,那樹根的尖端幻化出一張人臉,懸浮在四百多米的高空,以(——)的表情對他們說:“你們真慢。”
“啊,松樹先生,好久不見了。”
“太慢了,我帶你們下去。”魔鬼松說完,腦袋帶著樹根飄了過來,就像人臉蛇身的怪物一樣,還拖著長長的頭發,實在有些嚇人,但它根本沒有這樣的自覺,它不由分說地用樹根把他們三個卷了起來,嚇得那些灰鴿撲著翅膀飛走了。
叢夏緊緊抓住了纏在他腰上的樹根,顫聲道:“松樹先生,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