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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第七十四次振翅(“愛情本身無尺度”)

      岑矜仰臉看他,語氣真誠:“你高考前特意買的,我問我媽有什么規矩,她說要穿紅色的旗袍,有旗開得勝的意思。但你不讓送考,就沒了穿的機會,一直放在家里,今天想了想,穿過來給你看好了。”

      她摸摸他左臉:“別生氣了,好嗎?”

      下一刻,岑矜拔地而起,被扛放到床上。純白的被單,殷紅的衣料,似血乳交融;兇獸原形畢露,嚙咬撞擊。驚喜與惡意相互交雜,他動作完全不知輕重,岑矜只能在喘吁呼痛里提醒:“別弄壞了,我沒帶衣服來換。”

      ……

      從開始到結束,李霧基本沒吭聲,等平息下來,他就側過了身,背對著岑矜,一動不動,像睡著了一樣。

      岑矜撐高上身,探查他狀態,發現他睫毛還掀著,才問:“我怎么覺得你還在生我氣?”

      李霧閉上了眼,“沒生氣,是想不通。”

      岑矜問:“想不通什么?”

      李霧說:“想不通我為什么沒底線。”

      岑矜下巴擱上他肩頭,滑來滑去:“今天是我來找你的。”

      “可我聽見你在門口說話就不行了,”李霧口氣充滿無奈:“不是,是從你給我打電話就不行了,心里又高興又疼。”

      岑矜聽得悶悶的,雙手撐他上臂,硬把他掰回來,要跟他有目光相碰:“你以為我就不難受了?我昨天一夜沒睡,想著要怎么跟你說上話,想著怎么跟你求和,想你會不會來真的,從此不理我了,跟我分手。”

      李霧平躺著,漆黑的發壓在枕里,眼睛因正對著頂燈而被映得亮晶晶:“主動權從來都在你手里。”

      岑矜產生了幾分他在任她宰割的錯覺,但她還是說:“我不這么認為,至少昨晚我慌了。”

      李霧似乎不信,直勾勾盯著她,如找尋破綻。

      “你看你眼睛腫的,全是紅血絲,哪個壞蛋把全世界最漂亮的一雙眼睛害得這么慘?”她坐正了身,兩手去捻他眼皮。

      少年濃黑的睫毛躲動幾下,把她手捉了下去,扣著,不讓她再作祟,又說:“我自己,我害的。”

      他還在慪氣,岑矜卻笑了:“我跟周綏安沒什么,衣服他放我身上來的,放完就打車跑了,除了洗干凈再給他郵回去還能怎么辦。我還淋回了車庫呢。吃飯也是,他刪微博幫了我工作上的忙,我自然有虧欠,有些事情不是想拒絕就能拒絕的。”

      她又說:“我也向你坦白,我不把大衣帶回家是把你加入了考慮因素,你太細膩敏感了,我怕你不開心。”

      “你會煩嗎?”李霧忽然問。

      “煩什么?”

      “煩我。”岑矜思忖一下:“想聽真話還是謊?”

      “真話。”

      “會!”她咬牙切齒:“你每次都在我最累的時候找茬,真的很煩知道嗎,下次要吵架請提前預約假期時間。而且你不也開始煩我了,后悔喜歡我了。”

      李霧矢口狡賴:“我沒有。”

      “碰都不讓碰,電話也不接,這不是煩我是什么?”

      李霧神色有了點明快的溫度:“都跟你學的。”

      還怪她頭上來了。岑矜齜牙咧嘴,掐他耳朵泄恨。

      鬧了一陣,兩人安靜下來。

      李霧又心事重重,迷惘地搓了下頭:“別人談戀愛也這樣嗎?”

      “哪樣?”

      “這么難。”

      岑矜笑著“嗯”了聲,撫平他弄亂的那爿發,好像在觸摸一簇手感極佳的天真。

      李霧呵了口氣:“比學習難多了。”

      “怎么可能有容易省事的愛情,”她感覺裸著的上身有些冷了,躺回被子取暖,并講完剩余觀點:“容易省事就不是愛情了,也不會是任何一種情。”

      李霧立即將她摟來懷里,捂著,熨著:“我剛剛不想說話,是因為發現只有在這種事情上,我才感覺跟你平等,有時還能占上風。”

      岑矜裝無知:“什么事。”

      “就這種。”

      他從不直床笫之歡,總能在事后飛速變回精神處男。

      岑矜笑:“做愛啊?這事很丟人很掉檔嗎?”

      “不,”李霧略微磕巴:“是我覺得自己……”

      “嗯?”

      “渾身上下只有這點能被你喜歡。”

      “你瞎講什么?”岑矜偽作勃然大怒,端詳起他:“我明明還喜歡你的臉。”

      李霧愉快又不滿:“就沒了么。”

      “還喜歡你,”她親親他不自知上揚的小嘴角:“全部。”

      李霧心滿意足:“我也是。”

      岑矜捏捏他下顎:“所以你能不能對自己有點信心也對我有點信心?不要總把我想象成那種道貌岸然見異思遷的女人好嗎,我在你之前也只談過一個異性,也不是什么戀愛老手愛情騙子。”

      李霧聲音黯了一度:“對不起,昨晚說的都是氣話。我只是認為自己不夠格,根本無法進入你的世界,而別的男人認識幾天就輕而易舉。”

      “你怎么不夠格?外之意是找你當對象的我眼光不行咯?”

      “是你各方面都比我優秀。你都要創業了,而我還是個一無是處的學生。”

      “不要拿19歲的你跟30歲的我比較,這不是可以放在一起一較高下的,等你30歲再來跟同樣30的我比吧。”岑矜面容恬然,語氣全無高高在上:“你得學會跟自己和解,糾正自己的想法,其實你很優秀了,我到現在都記得高考最后一門結束我去接你的那個下午,你自信地說,出分后我會很忙。那一刻的你光芒萬丈,為什么一面對我這種自知就會消失,我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少年如鯁在喉:“我也不知道。”

      岑矜噓了口氣:“如果你非要跟我比,那么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是一個走在后面的狀態,因為十一年橫在那里了,它不會壓縮,人生不過百年,十一年是占比很大的一部分了,會有很多變動,轉折,積累,如果你總在乎這個,那你也會一直處在這種不自信的狀態。”

      李霧沉默了下來,似在消化現實,有一點郁悶,也有一點頹唐。

      女人再次喚他名字,十一年的差距也注定需要她調整心態,學會引導:“李霧,你要學會降低愛情在你人生當中的權重,它只是點綴而不是指路明燈,你把愛情當燈塔的時候實際上就受困在同一片黑海里了。戀愛是你與另一個人共享的關系,但因為每個人性格,環境,各種因素的影響,它很難保持平衡或對半分割,你如果一直計較這個,那么一有風吹草動,你的世界就會混亂傾斜。只有你才完全屬于你,不要把自己病態地捆綁在一段關系里,把自己放回首位,放在中心,你才有真正的方向。高二的時候你選擇不被我接送而是坐地鐵公交,那種自主自在你忘了嗎?”

      “你也要相信你給我的幫助很大,不是你室友形容你的那些詞匯,你讓我在離婚后重拾一種被人愛也有人愛的狀態,讓我情緒鮮活,飽滿,豐富多彩,不管好的壞的,快樂的痛苦的,我都比之前更有能量也更期待每一天了。”

      “我讀過一句話,說愛情本身無尺度,只有愛,或是不愛。后來就成了我的愛情觀,我希望也可以成為你的。我就是我,你就是你,只是兩個人相互吸引所以擁抱在一起,享用彼此的酸甜苦辣,原本的口感與質地。別弄那些虛頭巴腦的條條框框,非要什么齊頭并進,門當戶對,我不缺這些,我不是那種拿愛情當身份加成的人,這也是我不那么喜歡主動在外人面前提感情的部分原因,真在乎這些的話……”

      岑矜抬手,摸了下那只腕表:“我也不會把十幾萬的手表摘掉每天只戴這個。當然這些僅限于我,你目前還喜歡的一個女人。要有下一個也不歸我負責了。”

      岑矜忽而潸然,原來她徹夜難眠就為了一大早趕過來說這些。

      她本打算給李霧寫封信,讓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到位,用心,理性,無可挑剔,但她還是決定當面傾訴,當作給自己的考驗。

      萬幸,她做到了,能好好組織語,沒有臨陣退縮,沒有口不擇。看來她的浪漫因子猶有余溫,仍在閃爍。

      岑矜在心里為自己鼓掌喝彩,注視著少年明亮的雙眼:“再告訴你我19歲在干嘛吧,我想著喝奶茶,吃零食,嘗試各種彩妝,沉迷少女日漫,而你呢,你已經在學術上小有所成,還高貴地拒絕了學校保研。如果我們同校同齡,你還會喜歡我嗎,系草哥哥。”

      她一席話,以及突然的稱呼令李霧世界煥然,心潮澎湃,人懵了下,又疾疾問:“什么?”

      “什么什么?”

      “最后四個字。”

      “就聽到最后四個字?”岑矜哼一聲:“我忘了。”

      一頓搓捏揉按,岑矜舉手投降,連叫三聲同樣的稱呼后,李霧才作罷,并用力擁緊她:“會,絕對會喜歡你,看到你第一眼就喜歡你。”

      不管她信不信,喜歡她就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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