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六,你是真的不知道,他是會把所有痛苦都咽下去,然后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讓別人安心的傻瓜嗎?
他說的沒事,就真的是沒事嗎?
“他說不舒服你特么不會看著他?!他說不舒服你就不管了?你是不是傻!啊?!”郎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罵誰,心里那股翻涌的疼痛都不知道該怎么發-泄才好。他一把甩開經紀人的領子,惡狠狠道,“上車!給我解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經紀人嚇得面色跟謝瑜有得比,跟著上了救護車,到了醫院又把人安頓到急診室才終于得了空,而后被郎六拎猴子似的拎到了角落。
“說!到底怎么回事!”
經紀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解釋,“這個……其實是因為總……”
“誰?”郎六猛地皺眉頭,“喻?”
“嗯……”經紀人抿了下唇,小心措辭,“總這半個月都在片場,也不知道怎么的,總是找謝瑜的麻煩,您也知道,他是僅次于您的第二大投資方,劇組也不得不聽他的。昨天拍到謝瑜在河塘里洗澡的戲,導演就總說拍的不對,讓他在……在河塘里泡了……泡了一晚上……”
現在是十月份,在河塘里泡了一晚上?
郎六腦子里白了一片,咬住牙惡狠狠罵道,“你特么是死的?不會阻止他們?!”
“我阻止了啊,可是總說……說謝瑜搶了角色,戲還不好好拍,干脆就、就……”
“就什么!”
“就……滾回郎總床上去,別出來丟人現眼了……這、他們說的,不是我的意思……”
郎六胸膛起伏得越發劇烈,一時竟氣得都不知道要罵什么了,經紀人顫巍巍地繼續說,“所以謝瑜也一直忍著,直到導演終于說可以過了,才……才回去的……他今天說不舒服,請了一天假,總那邊的人就冷嘲熱諷了一天,我只能過去盯著,謝瑜不去我要是再不過去,不知道要讓他們說成什么樣子……”
郎六很想克制,克制心里翻江倒海的疼,克制手掌不停的抖動,可他根本克制不了,他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無法壓制的惱怒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明明都在告誡自己,謝瑜只是一個陪床的玩物,只是自己嘗了鮮隨便玩玩的老男人,他只是這么個小角色而已,可為什么……那人痛苦又憔悴的模樣,竟鉆過他層層防備的外殼,狠狠穿透了他的心臟。
郎六一半的理智在茫然,另一半卻仍在激怒,直到醫生終于出來說了句沒事了,他才恍然回過神來,急匆匆推門而入,盯著病床上面色慘白的男人一眨不眨地愣神。似乎還有人和他說了什么,他完全沒聽到,周圍人漸漸都走了,有人給他帶上了門,關門聲響的剎那,郎六跟著顫了一下,腳步終于邁出一步,僵硬地朝那人愣愣走了過去。
郎佑琛,你真他媽……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喜歡就喜歡了,有那么怕承認么?’
霍逸鄙夷的聲音在耳邊忽然回蕩起來。
‘你明明就是想他了,又不是什么可恥的事。’
‘郎六,到時候你別后悔。’
‘郎總,’忽然就想起來,臨別那天,謝瑜極為疲憊,卻仍是順從地躺在他身下的模樣,‘我明天就開機了,您今晚……能不能讓我歇一天?’
‘怎么了?伺候我不是你第一重要的事兒么?別本末倒置了啊。’
男人呆了一下,過了很久才苦笑似的閉上眼睛,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喃喃說了一句,“對,是我弄錯了,對不起,那您稍微……輕點吧。”
可自己那晚下手完全沒有輕重。整整三個月,自己連他腰傷還沒痊愈都沒有發現,一個外人都注意到的事,自己卻一直忽略著,甚至是逼自己故意忽略過去。什么劇組的人,公司的人,其實哪個不都是看著自己的臉色,他們敢那么明目張膽地欺負這個男人,不就是因為,連他郎六自己,都把他定位成一個暖床的,卑賤的,隨叫隨到的廉價貨色嗎?
即使他心里在掙扎,一半的心思根本無法控制,可誰看得到呢?除了霍逸,又有誰看得到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呢?連他自己都看不透,連他自己都在傷害他,憑什么要求別人去關心他,去心疼他,去在乎他呢?
說到底,郎佑琛,都是因為你這個遲鈍又殘忍的混蛋,那人明明,早已經讓你動了心啊……
“郎總?”
郎六猛地顫了顫,傻呆呆看著他。
“您……”謝瑜費力地喘了口氣,茫然地眨眨眼,“您怎么在這兒……”
可還沒說完話,一旁高大的男人忽然大步走過來,彎下腰,很不客氣地一把掀開了他的被子。謝瑜冷得一哆嗦,呆了一瞬,直到男人忽然脫了鞋上床,他瞳孔猛地縮了一下,繼而又認命了似的,疲累地閉上了眼睛。
可預想中的粗魯和疼痛沒有來臨,反而身體忽然被圈進一個寬廣又溫暖的懷抱里,郎六緊緊抱著他,頭埋在他脖子上,一動不動的懷抱卻在微微發著抖。謝瑜茫然地睜開眼,剛要問話,嘴唇卻忽然被堵住,卻不再是兇狠又肆虐的,而是溫柔的,帶著讓他迷惑的小心翼翼。
“對不起。”
謝瑜驀地瞪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不起。”郎六低聲說著,把人更緊地擁進懷里。
謝瑜迷茫地聽著,有些別扭,愣了好一會兒才啞聲問,“郎總,您這是……”
“腰還疼嗎?”男人的手微微往下,輕輕撫摸著他曾被撞傷的地方,“是不是還很疼,一直沒好吧?”
謝瑜在他懷里抖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習慣性地又要扯出笑來,“沒……”
“不許說沒事,”郎六低下頭,輕啄了下男人蒼白的嘴唇,“不許再這么假兮兮地笑,告訴我實話,疼不疼?”
謝瑜抿了下唇,沉默著沒說話。
“為什么總騙我?”郎六輕輕按著他的后腰,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和我說實話不好嗎?為什么總搪塞我?”
謝瑜沉默了許久,終于苦笑了一聲,抬頭看著他,無奈地反問,“說實話,有用嗎?”
“……”
“我對您是什么作用,我很清楚,您也清楚,我說那些實話影響您的心情,又是何必呢?反正最后……您也還是會做下去,也不會手軟的。”謝瑜垂下眼來,緩慢地呼了口氣,“郎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會為我的承諾負責,不會讓您掃興的。”
“……”
郎六聽得心尖發顫,自己真是愚蠢透了,明明觸手可及地擁抱著這么一座溫潤美好的寶藏,自己卻愚蠢地一次次推開,又一次次糟蹋,真是……蠢得讓人發笑。
“以后都有用。”郎六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謝瑜沒太聽懂。他沖他笑了笑,頭一次,笑容里竟帶著有些陌生的溫度,“你會明白的,以后我會讓你明白的。”
謝瑜仍是有些困惑,不知道為什么暈了一次醒過來,這人就變了。他還在發著呆,郎六卻是摟著他親了親,輕聲說,“是不是很累?”
“……”
“一天沒吃東西吧?”
“……”謝瑜咬了下嘴唇,微微點頭。
“我去給你買些吃的,想吃什么?”郎六沒放開懷抱,手掌輕輕拍著他,“想吃什么都行,我都去給你買來。”
謝瑜呆了好一會兒,雖然還是疑惑,但實在是太餓,試探著小聲說了句,“我能喝點粥嗎?”
“喝粥?好啊,行,喝什么粥?你喜歡吃什么?”
“隨便,都可以的。”
“好,你等我,”郎六總算放開他,下了床,出門前卻仍是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笑著說了一句,“你先睡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謝瑜呆呆看著他,直到男人離開了,他看著那病房門仍是回不過神來。可身體實在難受,容不得他多想,呆了沒一會兒終于是沒心思思考,迷迷糊糊地再次沉睡了過去。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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