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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梟起青壤 > 第103章 ④

      第103章 ④

      這位“鵬哥”走了,炎拓反而有點寂寞。

      應該拉住它,絮叨一下家常的,國外的很多人,臨終前都要找牧師聊聊人生,“鵬哥”完全堪當這角色,雖然長得磕磣了點。

      炎拓百無聊賴,把空了的塑料袋撐開,兜了一兜子空氣。

      每次投糧,都是用塑料袋送進來的,水袋里的水消耗完之后,也只剩下塑料皮,這些塑料袋其實是可利用的,比如保暖、裝垃圾、搓成繩,袋子不漏氣的話,還可以套住頭臉、一了百了。

      這最后一個就不漏氣。

      炎拓攥緊袋口,感受著袋子里鼓囊囊的一團。

      人真心想死的話,辦法其實真的挺多。

      林喜柔下次來,看到的應該就是他的尸體了,他應該死成什么樣最有沖擊力和性價比呢?安詳地躺著不大好,他應該用塑料袋搓成粗繩,把自己正臉朝外、吊死在鐵柵欄上,死成林喜柔的一個噩夢。

      這女人會有噩夢嗎?

      炎拓笑起來,覺得自己荒唐又好笑,笑到末了,眼角有點濕:他對這世界其實還有眷戀。

      可世界不眷戀他了吧。

      坑道里傳來窸窣的聲音,起初,他以為是尤鵬去而復返,但漸漸的,覺得不太像。

      有光從那個茄子蒂的入口處透進來。

      炎拓口唇發干,動作很慢地從地上爬起來。

      這次投喂,怎么來得這么早?是年過完了,著急對他動手了嗎?

      光線漸強,是手電光柱,亮得簡直刺眼,在洞里掃了一遍之后,透過柵欄,直直打在他身上。

      炎拓抬手遮光,透過指縫,他想看清來的是誰,是林喜柔、馮蜜,還是熊黑?

      但看不清,那道光幾乎直沖著他的眼,刺得他眼前一片炫白。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際。

      不是林喜柔她們,她們來的話,從來不會這樣探究似地、拿光柱長時間照他。

      炎拓的心突然猛跳起來,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是……誰啊?”

      ***

      你是誰啊?

      炎拓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是真有這道光、這么個人,站在鐵柵欄之外嗎?

      他站著不動,囁嚅著說了句:“阿羅?”

      嗓子干澀,舌頭僵直,下頜也幾乎麻木了,這聲音沒能出口,團塞在喉腔處,像是只說給自己聽。

      聶九羅似乎也察覺到光直照著對方的眼睛,不方便人家看到她,她略垂下手電,半是疑惑半是警惕地看炎拓:“你是?”

      地梟的同伴嗎?不像,明明是被囚禁著的。

      這人是個男人,高大,卻又形銷骨立,頭發亂糟糟的,長得遮蓋住了上半張臉,下半張臉上又胡子拉碴,完全看不清面目。

      看衣服,臟污得辨不出顏色,身后不遠處,團著一團破爛的被子。

      有那么一瞬間,她懷疑過這是不是炎拓,可是除了身高,兩者之間,幾乎沒有相似的地方。

      她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是?”

      炎拓看清她了。

      真是聶九羅。

      他從沒見過她這么裝扮,穿得不多,一身黑色覆皮甲的裝備服,外面是不是暖和了?她沒再吊著胳膊了,左手握著手電。

      她傷都好了嗎?

      還有,她居然戴了頂紅色的毛線帽,八角形的,頂上還有毛球。

      這一定不是夢,他只可能夢見她曾經的模樣,即便再揉加想象,也不會給她戴個帽子。

      他眼前發糊,又叫了聲:“阿羅?”

      這一次,聶九羅終于聽見了。

      她雙腿一軟,連退兩步,要不是膝蓋發僵,差點就坐到地上去了。

      這是炎拓?

      太平年月,“餓到不成人樣”這話,于她而,只是小說里的描述,她從來沒有想過,現實生活中,這種事還能發生在她眼前。

      這是炎拓,他成什么樣子了?他面色慘白,是那種長久不見光、不正常的白,整個人像是骨架顫巍巍搭起來的,一推就會倒。

      聶九羅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她趕緊清了清嗓子,又猛眨了幾下眼,把這股突如其來的難受給壓下去,力圖讓聲音如常:“你沒事吧?你……一直在這兒?”

      怕炎拓看到她流淚,她移開手電光,往柵欄門上照,有點語無倫次:“是鎖住了嗎?這個鎖……”

      糟了,開鎖槍沒帶下來。

      聶九羅放下手電,斜支在一邊照亮,又擼下左腕的手環,摘了珍珠,環尖探進鎖孔試了試。

      不行,這鎖粗笨,手環太細了。

      她想了想,把手環對折擰轉,這樣,兩股勉強合為一股,加粗了環身,而且對折處自成一個小勾套,方便套拉鎖里的楔齒。

      炎拓看她忙碌,驀地從怔忪中反應過來:“阿羅,你趕緊躲起來,這外頭是有地梟的。”

      他在囚牢里,反而是安全的,她可不一樣。

      聶九羅嗯了一聲,勾套還在慢慢感知鎖孔里的楔齒:“我知道,它應該往前頭去了。”

      炎拓差點急瘋了:“它說不定就會回來的。”

      聶九羅手一滑,這一下沒套住,她也出汗了,額上,后背,都是汗。

      她吁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出口:這個洞的形狀,特別像個茄子,從那道縫隙往里,是窄而曲折的長條,像彎繞的茄子梗,但進來之后就寬敞了。

      她繼續對付那把鎖,同時壓低聲音:“它往前頭去,一時半會不會再來。別發出大的響動,別把它招來就行,它現在眼睛和鼻子不大好使,估計靠耳朵多點……下頭有幾只?”

      炎拓心跳如擂鼓,也顧不上看她,只死死盯住那道口子,聲音都緊張地變調了:“我只見過一只,應該就一個吧。”

      一只啊,那就好,總比回答她七八只要好。

      聶九羅只覺得手上一緊,這是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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