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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梟起青壤 > 第25章 ⑨

      第25章 ⑨

      聶九羅有生以來,就沒這么恐慌過。

      沒辦法,每個人都有一擊即潰的命門,她就是怕水。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癱在一片黑里,惶惶不安,失魂喪膽,然后,有一線白光擠破這黑暗,炎拓順著這光過來,手里拈著一把锃亮的剔骨尖刀,向著她俯下身子。

      聶九羅聲音都止不住發顫了:“你干什么?”

      炎拓說:“聶小姐,你耍得我好慘哪。我一片片剮下你的肉,讓你知道,什么叫報應。”

      說話間,刀尖便向著她面頰剜下來。

      聶九羅頭皮發麻,尖叫:“別,別。”

      做藝術的,對美有極致追求,她沒法想象自己的臉被剜得凹凸不平、坑坑洼洼,那還不如讓她去死。

      情急之下,她顫抖著伸手扶住炎拓腰際:“我們聊聊。”

      炎拓問她:“怎么聊?”

      她說:“怎么聊都可以,我們聊聊,慢慢聊。”

      說話間,手探上他后腰,指尖隔著薄薄的衣裳,緩緩順入他后背肌肉的溝壑,同時湊近他唇,吐氣一般,輕聲說:“聊聊。”

      她知道自己是漂亮的,美貌,有時是刀尖,有時是護盾。

      炎拓終于動搖,低下頭,吻住她的嘴唇。

      她心內長舒了一口氣,更加配合地回吻,心想,就當被狗給舔了吧,再等一會,等他更加沉溺和迷醉,就伺機殺了他。

      ……

      聶九羅猛然睜眼。

      天已經黑了。

      不過,窗外永遠有亮,能讓人看清近處的情況:這就是居住在市中心的好處,人寂寞燈光都不會讓你寂寞。

      身下是柔軟的褥子,床周圍設著帳幔。

      聶九羅騰一下坐了起來:這是她的家、她的臥房。

      什么情況?她做了個夢?

      她立刻去摸頭發:不是夢,頭發有點柴,里頭還有些干濕,她確實落過水。

      怎么回來的?這中間發生了什么?

      聶九羅只覺得后背發涼,下意識把手伸進衣襟,撫過胸口,又把手探向腿內側,確認沒有不適之后,她急急下了床,開門出來,把身子探出窗外。

      灶房亮著燈,盧姐拎著花灑,正給庭院灑水。

      聶九羅喊她:“盧姐。”

      盧姐趕緊停下,轉身看她:“聶小姐,你醒啦?你還吃晚飯嗎?”

      聶九羅:“我怎么回來的?”

      盧姐:“我不知道啊,你……不知道?”

      ***

      盧姐是真不知道。

      她曉得聶九羅去看展,但不確定她回不回來吃晚飯,所以四點多的時候,給她打了個電話。

      沒人聽。

      盧姐最后決定做兩手準備,把蔬菜肉類什么的洗凈,分別切丁塊條,這樣的話,聶九羅回來,想吃飯,半小時內自己就能讓菜上桌;不想吃,就把凈菜扎進保鮮袋扔冰箱,明兒再做不遲。

      這期間,她開門接了幾個快遞,又出門扔了趟垃圾。

      一切都置備停當之后,她搬了小馬扎出來,坐在屋檐下刷視頻,正笑得樂呵,無意間瞥眼,看到正房一樓的門開著。

      她有點納悶,下午做完保潔,她記得把門關了啊,現在開著……聶小姐回來了?

      盧姐上樓來看,工作室里沒人,臥房的門虛掩,她湊過去一瞧:呦,躺床上睡覺呢。

      八成是看展看累了,盧姐沒敢叫她,再一轉念,興許她回來的時候,自己出去倒垃圾了、沒撞見,也就沒往心里去。

      ***

      聶九羅拿話把盧姐敷衍過去,重新回到房間,在梳妝臺前坐下。

      沒開燈,鏡子里只有模糊的黑影,她看向自己的鏡像,突然覺得陌生。

      她從未遇到過極端的險境,也就無從得知自己會怎么表現。有一種說法,夢里的自己,是卸去了一切法律、道德、顧慮束縛的本真,一舉一動,都是內心最直白欲念的外化。

      夢里,她的恐懼是真的,看來她是怕死的,在恐懼面前,她的膝蓋也會彎,為了保全自己,不惜代價,哪怕采取現實中自己不齒的手段。

      這種感覺不是很好,像是自己揭開自己的畫皮,遠不是自以為的光鮮亮麗。

      ……

      聶九羅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抽開抽屜,翻了個老手機出來。

      自己隨身的手機多半已經葬身水底了,好在手機更新換代快,一般手頭都會有一兩個替換下來的,她直接插上電源,等了片刻之后開機,連上家用wifi,然后打開微信app,輸入密碼登入,徑直撥了老蔡的語音電話。

      老蔡還以為她是來反饋看展心得的,接聽得優哉游哉:“阿羅啊,怎么樣,是不是很受鼓舞?”

      鼓舞個姥姥。

      聶九羅語速飛快,氣喘不勻:“老蔡,你是不是有開私立醫院的朋友?我要做全身體檢,最細致的那種,我現在就過去,馬上安排,最好現場出結果,拜托醫生加個班吧,費用不是問題。”

      她沒那么天真,炎拓淹她這一把絕不是為了找樂子。

      興許他在她身上注射了什么、安裝了什么呢。

      ***

      十分鐘后,聶九羅風一樣卷出了門,給盧姐撂了句話,說是去做體檢。

      盧姐驚訝:“這么晚了,醫院還體檢啊?下班了吧,要不明兒再……”

      話沒說完,人已經沒影了。

      盧姐心頭惴惴,總覺得聶九羅看展回來之后透著一股子詭異,這么急急慌慌去做體檢,她是不是在身上哪兒摸著腫塊了?

      越想越是忐忑,打定了心思要等她回來,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一點多,聶九羅推開大門進來,極度疲憊,步子都像是拖拽著的。

      盧姐緊張地要命,迎上去問:“體檢……沒事吧?”

      聶九羅說:“沒事。”

      然后繞開盧姐,回了房。

      嘴里說沒事,但這臉上身上,都寫著“有事”啊,盧姐急得沒法,到底是放不下心,猶豫再三之后,給她泡了杯桂圓枸杞水送上去。

      一上二樓,盧姐就嚇了一大跳。

      聶九羅把工作室里大部分的塑像都搬到臺邊的空地上,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圍成了一大圈,她自己就坐在圈子中央,挨挨這個,摸摸那個,最后非常愜意,躺了下去。

      撞都撞見了,不能當什么都沒看到,盧姐訥訥:“聶小姐,怎么躺地上了,不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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