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琛倒是直接承認了馬卓的身份,的確就是他兒時的那個伴讀。當年卓家獲罪,他也跟著被流放,原本因著景琛的求情可以單把他留下,但念著家中全是老弱婦孺,需要他這個半大小子去照顧,便辭了皇子的好意,跟著去了邊遠之地。
慕含章確定了馬卓的身份,對他的認知立時就抬升了。
景琛當年的伴讀,就是卓尚書的嫡長子卓云驥。傳聞他聰明絕頂,過目成誦,卓家未出事的時候,慕家族學先生還時常提起。
“哪有傳聞那般厲害。”景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不過是能說會道哄得先生高興,這才在眾人面前多夸贊他兩句,慕家那位族學先生就是太學先生教導出來的,對于自己恩師的話語,自然會夸大其辭。
“就是,他才沒有過目成誦呢!”景韶跟著附和道,小時候他親眼看見卓云驥把要背的書抄到手上,還被他抓住過一次,那家伙上繳了一把糖才求得他別說出去。
慕含章了然地笑了笑,轉而說起朝中近來發生的事:“大皇子自請回朝,折子還在路上。”這段時間替景琛管理一部分事務,才知道這位的勢力有多大。
景琛喝了一口茶,看向景韶:“你怎么想?”
景韶皺了皺眉,南蠻之亂尚未平,景榮那個軟蛋就夾著尾巴要回來,這事弄不好就得落到他頭上:“他自己不嫌丟人,咱們也攔不住,只是滇藏那邊父皇定不會善罷甘休……反正我不去。”
“沒說讓你去。”景琛瞪了他一眼,轉而看向慕含章,詢問他的意思。
“可以換個人去。”慕含章緩緩摩挲著杯沿,大皇子自己要回來,他們也不能把折子攔了,一切都得看皇上的意思。
“誰?”景琛心中倒是有思量,不過還是要聽聽他們倆的意見。
“讓永昌伯去最合適,說不定還能給他封個侯。”景韶嗤笑道,永昌伯夫人不是看不慣王妃封侯嗎,就讓她的夫婿去戰場之上覓封侯好了。
幾日后,大皇子景榮奏請歸朝的折子遞到了宏正帝的面前。
“廢物!”宏正帝當朝把折子摔到了地上。
“皇上,如今南蠻正是囂張的時候,驟然撤兵,恐助其氣焰,往后就更不好對付了。”兵部尚書憂慮道。
自從老丞相過世,宏正帝這些年就沒有再立過丞相,將丞相的職務分派給了六部,有皇子公侯統領的,那部分職務就給有爵位之人,沒有的就直接攤給了尚書,所以如今的六部尚書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果然孫尚書此一出,紛紛有人出附和。
“父皇!”四皇子景瑜突然出列,躬身道,“兒臣聽聞大皇兄在滇藏中了瘴氣,病了月余。如今天氣漸熱,滇藏蛇蟲鼠蟻越來越多,對皇兄的身體很是不利。如今皇兄愿放棄立功的機會,定然是身體撐不住了!”
四皇子說的很是動情,仿佛真的手足情深一般。
宏正帝對于四皇子愛護兄長的表現倒是很滿意,眼中的凌厲稍緩。
景琛看著就差聲淚俱下的四皇子,目光微沉,在江南的時候,顧淮卿給他看了朝中送去的書信,撤藩之意一封比一封明顯,如今大皇子與景瑜唱的這一出,想必是跟淮南的局勢有關。不由得在心中冷笑,有好差事當前,就趕緊舍了壞的,世間哪有這般便宜的事?
景韶偷偷看了一眼自家王妃,慕含章示意他別亂說話,于是便聽話的低著頭一不發。
宏正帝只是沉默不語,聽著大臣你一我一語地爭吵,總的來說一方覺得南蠻不過是小股流寇不值當耗費太多時間,一方以為大局為重皇子臨陣脫逃有損顏面。聽到“臨陣脫逃”這個詞,宏正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待眾人吵得差不多了,景琛才走出來,緩緩把扔到階下的奏折撿了起來,仔細將上面的內容看了一遍,輕撩下擺,跪地道:“啟稟父皇,觀奏折上所,大皇兄的身體實在不容樂觀,所以兒臣懇請父皇恩準皇兄回京。”
四皇子驀然睜大了眼,對于景琛的反應有些不敢置信,快速思索著他這么做的目的,余光掃到垂目不語的景韶,隨即了然,想必睿王是想搶過話頭來,好再推薦一人堵上這個缺口,防止景韶被派去滇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怎么會讓他們如愿呢?
“啟稟皇上,大皇子回京自然可以,但南蠻之亂未平,還須派個善用兵之人掛帥,速戰速決的好。”茂國公趕緊出列說道。
“是呀皇上,臣以為……”永昌伯出列要說話,北威侯先一步搶過話頭:“臣以為,永昌伯最為合適。”
永昌伯立時瞪大了眼睛,沒料到平日甚少說話的慕晉會突然把他推出去。
“臣位微輕,不足以震懾南蠻。”永昌伯忙道,去年出征前朝堂上都已爭辯過,攻打南蠻以皇子出征為最佳。
宏正帝聽得此,想起永昌伯夫人去太后面前鬧得那一出,頓時有些不悅,轉而看向直直站著都快與盤龍柱融為一體的兒子:“景韶,你覺得呢?”
慕含章心中一緊,藏在紫色云紋朝服中的手悄悄握成拳,皇上這般詢問,就是被這事攪得心煩,想讓景韶前去速戰速決。
“兒臣以為,南蠻小股流寇,不足為慮,用以未曾帶過兵之人練手最為合適。”景韶下之意就是說南蠻不過是小打小鬧,輸了也損失什么,您想鍛煉誰就把誰派過去吧。也就是挑明了他不想去,讓他去就是殺雞用牛刀。
此一出,四皇子一派的人頓時都變了臉,眼前沒帶過兵的皇子就只有景瑜了,永昌伯更是面無血色,為了保住四皇子,最有可能就是把他推出去。
景韶在朝中囂張慣了,宏正帝對于他這般直白的辭只是略皺了皺眉,倒沒有出聲斥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