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路行軍,景韶的這支精銳并沒有帶攻城的器械和重甲,但畢竟不全是騎兵,還帶著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行進速度并不快,所以慕含章的馬車并沒有拖后腿,一只跟在景韶的馬后面緩緩而行。
葛若衣就靜靜地坐在車前,隨時給車中人端茶倒水,午時歇息,景韶就會鉆到軍師的馬車里小憩一會兒。右護軍很是嫉妒,時常搶了車夫的位置,順道跟軍師這漂亮的丫環套近乎,奈何葛若衣向來是問十句答一句,縱然右護軍對于軍師的來歷好奇得抓心撓肝,也沒從葛若衣這里套來只片語。
“軍師的丫環,自然比你能守住秘密。”左護軍拍了拍垂頭喪氣的右護軍。
“小左,你是在安慰我嗎?”右護軍斜瞥他。
“自然是。”左護軍面無表情地轉身上馬,繼續趕路。
如此行了十幾日,到了大行山脈,綿延不絕的群山阻了前路,須得繞道百余里,景韶下令先行扎營,次日再行。
“長蛇陣攻守皆弱,一旦遇敵,就是站著挨打的份!”中帳之中,趙孟指著陣型圖道。
“但是山路行軍,不擺長蛇陣定然走不快!”右護軍指著地形圖道。
“在爭什么呢?”用過晚飯的景韶帶著軍師走了進來,就看到兩人掙得面紅脖子粗,便問一邊面無表情默默看兵書的左護軍。
“回王爺,他們在探討西南的山路要怎么走。”左護軍道。
景韶了然,今日遇到大行山阻路,因兵馬器具在身,翻山比繞道更費時,所以選擇繞道,但西南之地處處山丘,繞無可繞,只能走山路的時候,怎么走就是個大問題。
“軍師,你說,這山路行軍哪有不擺長蛇陣的?”右護軍拽著慕含章看桌上的西南地形圖,多數山道狹窄,其他的陣法肯定是擺不開的。
“我沒說不能擺長蛇陣,但若敵軍在山道上有埋伏,長蛇就會胸腹受創,明顯就是站著挨打,所以我說當以先頭部隊提前開道!”趙孟怕被誤解,忙解釋道。
景韶蹙了蹙眉,自家王妃自小讀的圣賢書,兵法自然不曾看過,把他帶來本也沒指望他能在戰場上幫上忙,僅僅是不想跟他分開而已。見他斂目不語,正要開口幫忙,卻見一只瑩潤修長的手拿過一旁簡易沙盤上的木棍,在沙上畫了一個叉。
“軍師,這是什么?”趙孟看著慕含章畫下的叉,不明所以。
景韶看到了這個符號,驀然瞪大了眼睛。
“此陣名為沖軛,”慕含章緩緩地說,將木棍指在叉的四角,“兵卒分四角而立,仍以長蛇行進,前、左、右皆為正面,攻守兼備。”
“妙,妙啊!”右護軍愣怔片刻,突然拊掌高呼。
趙孟興奮地圍著那個叉端詳半天:“軍師果然學識淵博,趙某佩服!”
慕含章但笑不語。
“早就說了讓你們多讀書,偏不聽,”這沖軛陣景韶也是知道的,但尋常兵書上并無記載,從不看兵書的君清又是如何得知的?心中震驚,面上卻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景韶拉過自家軍師道,“明日我與軍師要去附近辦一件事,你們帶兵先行,過幾日我們自會追上去。”
“王爺要做什么去?”趙孟不甚贊同地看向景韶,行軍途中將帥擅離,可不是什么好事。
“此事對西南之戰十分重要,你們這幾日多看管著,莫出什么亂子。”景韶打了個哈哈,顯然不愿多談,幾人也識趣的閉嘴。
出得中帳,慕含章才疑惑地問道:“明日要去哪兒?”
“去找一件秘寶。”景韶勾唇,神秘一笑。
慕含章瞥了他一眼,轉身往自己的營帳走去,而身后的王爺很自覺地跟著去了。
“你怎么又跟著進來了?”慕含章無奈地看著賴在他床上不走的家伙,自從在王帳邊設了軍師帳,這人就沒在王帳里睡過,原先還是半夜偷偷跑進來,如今已經是明目張膽的賴著不走了。
“我一會兒再回去一下,”景韶拉住面前人的手,把他拽到自己懷里,“我是真有正事要問你。”
慕含章翻了個白眼,誰談正事會把軍師抱到懷里談的?
景韶見他這幅表情,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你可是讀過兵書?這沖軛陣可不是《大辰律例》里會有的。”
慕含章聽他問這個,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些:“兵書是年幼之時看的。”兒時讀書早,他的記性又好,便時常在做功課之余看一些別的書。那時候見嫡子驕縱,不學無術,常惹父親嘆息不已,便偷偷學了些兵法,期望著父親哪一日厭棄了嫡子,能想起他來。等到大一些才明白,庶子根本不能承爵,縱然他比慕靈寶強十倍二十倍,父親也永遠不可能將他們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