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肆淡淡應聲,修長指節,捏著手心里那支安傾給他的舊手機,不緊不慢地耐心轉著,緩聲道,“那走吧,明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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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傾走到家門口,深吸了一口氣。
不知道今天開門,見到的會是什么光景。
猶豫著終于開了門,卻在嗅到一屋子沒人氣的空氣時,再一次失望了。
也是,要是他回來了,怎么也會開機的吧。
怎么會還聯系不上呢。
說到底,她剛剛那點期待,也是自欺欺人而已。
關上房門,安傾開了冰箱門。
冰箱冷藏柜的康寧鍋里,還剩了半鍋沈肆燉的銀耳。
說是春天太躁,容易上火,讓她當糖水喝。
她這會兒見了,倒是真有點上火。
沒精打采地關了冰箱門,安傾撲到沙發上。
反正也沒胃口,干脆睡一會兒吧。
昨晚那一通折騰,白天又拍了一整天的戲,這會兒像是終于有一點點想通——那人是真的消失不見了——安傾也覺得有點困了。
隨手拉了個抱枕蒙住腦袋,安傾把自己縮起來,闔了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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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依舊沒消息,安傾昨晚在沙發上睡醒,又不死心地去轄區派出所問了一遍。
值夜班的民警明確告訴她,真的沒有這么個人找來派出所。
安傾想,或許這人,和她就這么兩個月的緣分吧。
好歹,還陪她過了一個熱鬧的有人陪伴的新年不是嗎。
今天就是她生日,沈夏和喬溫,也一早和她約好一塊兒晚飯。
安傾長吁了一口氣,暫時把對沈肆突然消失的那點失落,壓到心底。
晚飯約的是一家新開的自助點單日料燒烤店,只要能吃完,就能無限循環地點。
三個小姑娘那體格,明顯讓店家掉以輕心了,一頓飯吃下來,就差到了扶著墻進又扶著墻出去的程度。
沈夏新考了駕照,吃完飯又看了電影,一路顫顫巍巍,急剎急停地把兩個人送回了家。
路上喬溫和安傾沒少調侃她,這一路下來,三個人絕對是過了命的交情。
有朋友陪著,沈肆帶給她的那些失落,自然淡了不少,只在下了車,重新走在小區里,又經過第一回碰上他那晚經過的灌木叢小路時,一整晚熱鬧的情緒,才淡了下去。
原來一個人要出現在你生命里這么容易。
要消失,也不費多少氣力。
今晚再開門的時候,安傾倒是沒有猶豫。
只是客廳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安傾卻著實愣住了。
家里明顯被布置過,扎了不少沈肆先前買的氣球。
客廳里的燈也沒開全,只擰了兩盞落地燈。
燈光很暖,安傾還能一眼就瞥見擺在餐桌上的生日蛋糕。
“傾傾,你回來了?”
沈肆像以前一樣,站在餐桌邊上,并且穿著倆人一塊兒去買的那套居家服,燈光下,笑得格外好看,柔聲問她。
安傾眨眨眼,默默把門重新關上了。
沈肆:“……”
站在門口緩了好幾秒,安傾薅了一把頭發。
晚飯的時候,沈夏要開車,她和喬溫喝了一點清酒。
只是那點酒,應該還不至于讓她神志不清吧?
這特么還流行起大變活人了?
壓著心跳深呼吸了一口,安傾重新拿著鑰匙,擰開了房門。
沈肆早已站在了玄關那兒,笑著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看著她的眼神無奈又歉疚似的,輕聲說:“傾傾,生日快樂。
還好,還來得及,我沒食。”
安傾看著他,因為他這句話,鼻腔突地一澀,有些嗔怪有些埋怨,又終于放心了似的,帶著些微哭腔啞聲問他,“你去哪兒了啊?”
沈肆沒回答,彎著唇角笑了笑,輕搭著她的肩,把人攬著帶進了客廳餐桌邊,摁著她的肩坐下,玩笑似的說:“還有半小時,先把儀式走完。”
安傾哭笑不得,看著他坐到自己對面,點了蠟燭,柔聲笑說:“生日快樂,許愿吧。”
無奈輕嘆,安傾老老實實閉了眼睛,裝模作樣地合拳抵著下巴。
晚上和喬溫沈夏一塊兒吃飯的時候,已經許了但求暴富,這會兒實在不知道該許什么,就念了一聲世界和平。
然后睜眼,吹滅了蠟燭。
沈肆看著她吹完,才拿出一早準備好的禮物,“傾傾,生日快樂啊。
看看喜不喜歡。”
禮物盒包裝精美,裹著甜白色的禮品紙,又綁了煙青色的絲帶,沈肆也同樣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安傾接了過來,卻一把把小禮物盒子摁在了桌面上,看著沈肆,嚴肅道:“你現在要不要說說,你去哪兒了?
這兩天又是怎么回事?
還有你既然回來了,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沈肆眼里,瞬間涌滿愧疚和歉意,先回答了她最后一個問題,“我記得你說,要先和朋友一起過的,所以……想著在家等你也是一樣的。”
青年一口一個“在家”,一口一個“等你”,倒是搞得安傾不好意思起來,再開口的語調,都忍不住軟了兩分,“那你到底去哪兒了啊?
手機也不開機。”
沈肆這回,又笑了起來,眼神清明又開心,尾音都有些揚,“傾傾,我想起來了。”
安傾:“……?”
沈肆仔仔細細說了他那天出門,想準備點安傾生日用的食材,再去附近一家甜品店訂個蛋糕。
結果,好巧不巧地,那天出門沒多久,他就暈倒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了醫院。
手機也是等他出了院,才托人去問了當時送他去醫院的路人,才在那條路旁邊的小店里找了回來。
安傾看著他澄澈的眼睛,沒去深究他這些話,是不是有不合理的地方。
反正他都能失憶了,突然想起來又算什么。
“所以你叫沈肆?”
安傾聽他說完,腦袋里閃過一個畫面,“肆意的肆?”
“嗯。”
沈肆點頭,又像是期盼著點什么似的看著她。
“沈家……的那個沈肆?”
安傾試著問。
實在是很少會有人把這個字,用在名字里。
“傾傾,你還記得我啊?”
沈肆眼睛亮亮的,像是因為她還記得好多年前那晚上的事情,愉悅又欣喜。
“嗯,記得。”
安傾的桃花眼,也跟著彎出好看的弧度,也因為以往兩人的那點淵源有些釋然。
就像是,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已經注定了一樣,“不過,你和那時候真的一點都不像了,你那會兒好小一個人。
我還以為你和我差不多大。”
那晚的沈肆,瘦瘦小小一個少年,蜷縮在她家花園的角落里,像個受了傷,躲藏起來,不想被人發現的幼獸。
和如今站在她面前,比她能高出一大截的青年判若兩人。
“嗯,”沈肆看著她笑,唇角弧度溫柔,眸色卻有些沉,“不一樣了,所以你也認不出我來了。”
沈肆眼神的些微變化,安傾自然沒有注意到,聽了他這話,跟著感嘆道:“是啊,不然,你還能早點回去。”
也不用待在她這兒兩個多月,天天給她做飯打掃衛生。
“那我們現在,”沈肆重新笑起來,長睫都跟著笑意彎出向下的弧度,蓋住了眼里神色,輕聲道,“重新認識一下,也不算晚。”
安傾看著他的眼睛,心跳得有些快,抿著唇角,笑著點頭“嗯”了一聲。
“傾傾。”
沈肆又叫她。
和先前的清朗嗓音不同,帶著點緊張似的輕啞。
“嗯?”
長睫輕顫了一瞬,安傾也跟著緊張起來。
像是為了緩解安傾的緊張,沈肆抬手過去,輕柔地替她掖了掖耳后的長發,輕聲道:“我先前,總怕自己想不起來,又怕自己想不起來的那些事情,會對你有影響,會對你不好。
所以,一直沒敢告訴你……”
沈肆替她順著長發的指節,揩上她側頰。
青年指尖微涼,貼上她的皮膚,又很快和她臉上的溫度融為一體。
帶著些微薄繭的指腹輕觸著她下頜的皮膚,帶著微妙的觸感。
青年眼睛里情意,像是不用開口,都呼之欲出。
安傾不是沒有被人告白過,卻是頭一回體驗到這種心臟不聽使喚,肆意跳動的感覺。
壓著胸腔里那點刻意忽略的莫名悸動,沈肆捧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又拿余光仔仔細細觀察著安傾每一寸細微的表情,柔聲道:“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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