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咳咳,那什么,”周瓊探著身子,隔著秦政威望向喬溫,假裝不好意思地說,“小喬你能瞞著人家,給人家那么大個驚嚇,霍總要瞞著你,給你個驚喜,也無可厚非嘛。
你倆這也算是,扯平了對不對?”
周瓊這一聲想調節氣氛似的調侃,反倒是讓喬溫偏了腦袋,視線落到了機艙小窗口的外頭。
機場地表的工作人員,指揮著接駁調度車,遠處停著幾架,即將飛往其他城市和國家的飛機。
秦政威扯了扯周瓊的胳膊,示意他別說話,讓倆人自己解決。
周瓊挑了挑眉,閉嘴了。
雖然知道霍燃是自己師兄的“情敵”,只是這位“情敵”的“戰績”著實驚人,讓他實在有些敵對不起來。
聽溫韻白說,倆人不僅相識七年,前幾個月,這位中嵐集團的掌權人,還因為蔣震慶的事情,差點被人打廢啦。
周瓊一大齡單身男青狗,對這種感天動力的狗糧,也是塞得相當起勁。
所以溫韻白找上他倆,說明到時候霍燃也會和他們同行時,他聽明白原委,也就臨陣倒戈欣然接受了。
“請乘客們調直椅背,收起小桌板,打開遮光板……”機艙過道上,空姐開始巡視。
“你就這么什么都沒準備,你就來了?”
喬溫終于忍不住,轉過腦袋看他,開口的第一句,便是帶著微啞嗓音的低聲責問。
別說曾經上新聞攝影課的時候,就了解過戰地報道的危險性,出發前,社里也給他們安排了極其詳盡的培訓。
住宿租車、拍攝采編、安全急救裝備如何使用、極端條件下如何保護攝影器材……甚至面對有可能發生的搶劫和綁架,他們該如何應對自處。
要不是此刻再把霍燃趕下飛機,這一飛機的乘客都得重新安檢,不知何時才能起飛,她還真想捶他一頓,把他趕下去。
那種不可逃避摻著感動,卻又擔心害怕的情緒,裹著胸腔里那塊跳動的柔軟,憋得喬溫眼眶發熱。
“誰說我沒有準備的?”
霍燃狀似隨意地輕笑了一聲,著看她,見她眼尾的紅意,又忍不住壓著心疼,低聲道,“就只準你們有培訓,我們ac的志愿者,就不能有專業培訓了?”
霍燃那晚知道喬溫要去利國后,第二天就聯系了溫韻白,問清楚了情況。
接著,又留意找了國內相關的國際志愿者服務組織。
正正經經地參加面試、辦理簽證。
要說他直接去,也可以。
雖然內戰,利國也并沒有禁航,世界各地涌去的志愿者、無國界醫生、新聞工作者、自由攝影師,數不勝數。
只是,就像喬溫是帶著工作使命和理想而去,他也不能落后太多啊。
喬溫聞微怔,看著他,就聽霍燃又說:“我現在是ac的志愿者,月中,就參加了他們的戰地培訓。
說不定,比你們的還嚴格呢。”
機艙廣播里響起提示艙門關閉,即將飛行的信息,喬溫咽了一口,想問他為什么不提前告訴自己,想了想,又閉了嘴。
正如周瓊所說,自己不也沒告訴他。
可是想想還是好氣哦。
自從霍燃變得比以往好說話了之后,她就覺得雙標這種事情,做起來非常得心應手!
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霍燃看著小姑娘,再一次忿忿地把腦袋往小窗那邊一偏。
只是被他輕捏在掌心里的指節,倒是沒有狠心抽走。
霍燃抿唇,無聲翹了翹唇角,熱意燙過掌心,涌進胸腔。
“我們連槍械識別、護理急救都培訓了,放心吧。”
輪軌劃過機坪的隆隆聲中,霍燃輕輕靠過去,低聲在她身邊說。
飛機離開地面,機艙內的氣壓,壓得傳進人耳膜的聲音都有些模糊,喬溫倏地轉頭,嚇得霍燃下意識定住,垂睫眨了兩下。
“什么時候去的?”
喬溫氣呼呼地問他。
“就你說,要去津市接一周拍攝活動的那回。”
霍燃抿唇看著她,一臉的似笑非笑。
“……”心里的那點氣瞬間一癟,喬溫偏了視線,心情復雜但是不太服氣地靠進椅背里。
霍燃隨性輕笑,瞧著怪不正經地偏身,斜側著去看她的表情,安全帶都綁不住他騷氣的那種。
“你怎么那么煩呀!”
喬溫氣得推他肩。
跟高中那會兒教她做題似的,霍燃抬手,輕彈了下喬溫的腦門,笑得恣意,拖著腔調逗她,“你還不知道我這人么,可不就是這么煩人。”
“?”
喬溫剛想懟他兩句,卻看見了他襯衣袖口那兒,露出來的一截五彩繩。
倏地一怔,喬溫下意識地拽住了他的袖子,定定地看著那截五色絲線編制的細小手環。
這是高一那年的端午節,她替霍燃編的,喬溫確信。
因為她手殘,編的時候錯了兩處,又實在解不開,就在等分的地方,故意挽了兩個一樣的小結。
“你……”視線在那根小東西到霍燃眼里來回逡巡,喬溫有些怔。
這還是她小的時候,溫沐青每年端午,都會親手替她編一根,消災祈福用的。
就和繡那個兔兒爺一樣,她當年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就覺得霍燃一定會要。
“不是和你說了,這個等到農歷七月七的時候,得燒了才行,祛病消災才能靈驗的嗎?
你怎么還留著!”
喬溫心里不是滋味地瞪他。
先前,她沒想到霍燃會留著她送的其他東西,卻更沒想到,就連這么個東西,他都會留著。
霍燃聞,趕緊從她手里把袖子抽走,學著她的樣子耍賴似的笑,“你管我呢?
你送我了就是我的,憑什么叫我扔?”
喬溫:“……”
喬溫還想上手,卻被他一把摁住,玩笑似的說:“嘟嘟給她姐姐準備了平安符,我就不一樣了,我六年前就有人給準備,你就讓我留著唄。”
霍燃看著她笑,還記得小姑娘那年趁著端午節前一天晚上,哼哼唧唧不好意思說,最后還是紅著臉把東西給他時候的情景。
并且鄭重地告訴他:這個叫“續命縷”,是端午的時候,家里長輩,會給小孩子準備的。
趁著太陽沒升起來之前戴上,祛病消災。
那會兒,他也是哭笑不得。
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占自己便宜,還是在占自己大便宜。
只是“家里”那兩個字,還是讓他沒有回絕地收了下來。
并且按小姑娘的說法,好好戴在了左手手腕上。
只是,終究沒舍得在農歷七月七那天,一把火把這五彩繩給燒了。
起初,只是自以為不在意地把這東西擱在了抽屜里。
后來,又陸續存了兩樣。
霍燃也就特意找了盒子,妥帖地放好。
再后來,就再也沒收到過了。
喬溫看著他唇角邊的笑意,徒勞地嘗試著推了他兩下,最終無奈收手。
霍燃傷好之后這力氣,果然不是她隨隨便便能搡動的了。
給了他一個“你愛咋咋地吧”的嫌棄眼神,喬溫不想說話了。
“一一啊,”霍燃見她安靜下來,淺翹著唇角叫她,撫了撫她的發心,輕聲道,“爸爸是個英雄,我們一一呢,也是個小英雄。”
“別亂說,我才不是。”
喬溫從沒覺得自己即將要去做的事情,能配得上這樣的稱謂,突然被他這么一本正經,又藏著繾綣情意似的語氣說出來,莫名有點臉熱。
斂了心思,小姑娘又迅速轉了話題,一本正經看著他,“再說了,誰是你爸爸?
別亂叫。”
結果,霍燃接得比她還順口,且絲毫沒有負擔,笑著哄她,“行,你是我爸爸行不行?
不氣了好不好?”
喬溫:“?”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這人怎么身體一好,就又不正經了起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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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在八個多小時后,降落利國首都巴德拉國際機場。
利國和國內有六小時時差,一行人到的時候,仿佛在天空中的飛行時間折疊消失,落地時,仍是清晨。
晨曦透過清早未散的云層,罩在云朵輕薄的邊角上,染出一圈粉紫色的光暈,靜謐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