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罩里的閃光燈,隨著快門每閃一下,小姑娘的微圓杏眼里,也跟著粹亮一瞬。
“好,開始吧。”
喬溫說。
看著她臉上投入工作的認真神色,顧西延收了心思,卻沒收視線,笑了笑,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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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創影視基地每個影棚里,都有休息室,供應咖啡飲料和一些小點心。
喬溫替顧西延試拍完幾組不同造型的照片,忙了一下午,經紀人去后期室看效果,顧西延陪著喬溫一塊兒,讓她先休息一會兒。
“姐姐覺得剛剛幾組造型,哪個更適合我?”
端著助理拿來的白瓷杯,抿了一口清咖,顧西延問。
專輯封面,后期準備用特效合成,顧西延的經紀人汪東在開拍前,就和她聊過了。
喬溫拍了一下午,也的確是餓了,戳了塊小蛋糕進嘴里,回憶了一下每組鏡頭里不同的顧西延。
喬溫想象了一下場景。
封面背景是童話世界里的獨角獸,暗喻了專輯名《解毒》,畫面卻不是飽和度高的色調。
有一組鏡頭里的顧西延,穿著一絲不茍扣到喉結那兒的白襯衣,表情淡漠又似笑,像是禁錮了成人欲念,又呼之欲出。
“那套白襯衣的,”喬溫說,“配合后期特效,符合你們要的主題。”
顧西延點頭,其實自己也喜歡那樣簡單一點的造型。
喬溫想了想,又笑說:“也符合你的氣質。”
“我是什么氣質?”
顧西延聞微愣,抬睫看她,同樣笑著問。
倒是有些好奇,自己在她眼里,到底是什么“氣質”。
喬溫沒回答,邊吃著別的東西,唇角邊抿出個小酒窩,隨著她咀嚼的動作,若隱若現。
顧西延盯著她的表情,彎著唇角不罷休,“姐姐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喬溫只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在吃東西,忙不過來。
她總不能說:你是斯文敗類的氣質吧。
—
霍燃站在休息室門口,看著這一幕。
趙琪告訴他,今天小姑娘去東創了,有拍攝。
他忙完公司的事情,就趕了過來。
對信元注資控股的有些細節,還要交給趙琪去辦,就沒要他開車。
自己中飯都沒好好吃,又開了一個半小時車程到了這邊,生怕小姑娘已經走了。
結果,卻看到了這么個場景。
霍燃也不知道是看見這一幕,還是因為最近他飲食實在不規律,經常真的沒怎么好好吃過一頓晚飯,總之,此刻胃里翻騰得有些難受。
他搬進喬溫對面的這么些天,從沒見過小姑娘對他有什么笑臉。
要么面無表情,要么就像見到個陌生人。
此刻對著顧西延的神情,倒是豐富又生動。
霍燃心里酸得發澀,忍不住就走了過去。
“一一你過來一下。”
霍燃真覺得自己說得挺平和的,語氣也已經夠克制了。
就是拉了下小姑娘傾身搭在桌沿兒那兒的手腕,想讓她和自己出去,說兩句話而已。
結果,和別人聊天聊得太專心的喬溫卻驚了驚,下意識地抽手想掙開他,低聲道:“霍燃你干嘛呀!”
“我就……”想和你說會兒話。
霍燃話還沒說完整,顧西延就站了起來,傾身垂手,過來擋了擋,語氣卻像是笑著,“霍總,您這樣,不合適吧?”
霍燃對著喬溫能壓得住脾氣,不代表對著別人還能。
尤其是,那點躁戾還是眼前這位給挑出來的,“我和她之間的事情……”
“嘶——”
霍燃看著顧西延碰灑的咖啡,愣了愣。
“霍燃你……你真的能不能別鬧了!”
喬溫趁著霍燃怔愣的功夫,猛地掙開了他,又小心避開顧西延被燙到的地方,替他把襯衣袖子往上拉了拉,著急道,“先去冷水里沖一會兒。”
“嘶——沒事沒事,你別緊張。”
顧西延趕緊說。
看著顧西延已經紅起來的手背,喬溫蹙了蹙眉心,注意力都在他手上,替他扯著點襯衣袖子,免得蹭到泛紅的皮膚。
咬了咬牙,喬溫低聲道:“對不起。”
顧西延笑了笑,“沒事,這和姐姐有什么關系。”
倆人邊說,邊往外走。
霍燃卻像個做錯事兒,被老師留在教室里一個人待著的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孤零零又怔愣地站在休息室里。
看著喬溫拉著顧西延出去,又看著顧西延走之前,對他淺淺笑了笑。
他已經沒心思去想顧西延那個笑,到底是挑釁還是別的意思。
他只知道,過去那么些年,小姑娘臉上擔憂和關心的表情,從來都是給他一個人的。
他何時見過想過這份神情,也會不因他而出現。
霍燃想,他先前以為的那個,在他心上綁了個無形的絲線,又偷偷扯著他心跳的人,大概就是——小姑娘吧。
曾經,因為她就在自己身邊,她不會離開,不會走遠,他自然毫無感覺。
如今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像是漸行漸遠,那根不知道什么時候早就纏在他心口的絲線,只要她稍稍走遠一些,就因為長度不夠,繃得他難受。
小姑娘領著顧西延轉身就走的瞬間,那根絲線就跟綁在她自己腳腕上的似的,走一步,就扯得他心里一縮。
—
汪東進來和霍燃打招呼的時候,霍燃還一個人站著。
見男人神情,老江湖都愣了愣。
不過,還是瞬間換了神色,上前頷首對著霍燃道:“霍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小顧年紀還小,您別和他計較,我給您賠個不是。”
他從后期室里出來,只知道顧西延的手被燙了燙,問清楚了原因,第一反應就是,別管誰對誰錯,趕緊來打個招呼。
畢竟這位霍家如今的掌權人,他還惹不起。
霍燃收回了神思,緊了緊側頰,咬出兩個字,“沒事。”
如今他哪敢計較,剛剛小姑娘那份擔心的表情,還刻在他瞳仁里飄著呢。
汪東愣了愣,又是躬身打招呼,道謝又道歉。
直到霍燃開始看著他,讓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太煩了,這才出去。
霍燃沒走,就這么站著,篤定小姑娘還會回來找他。
畢竟還要來“興師問罪”。
休息室門口響起喬溫叮囑顧西延別碰熱水,記得冰敷,要是還覺得疼,還是去醫院看一下的聲音。
顧西延笑意淺淺地和她聊了兩句,像是怕她內疚擔心,又特意說了兩遍,自己真的沒事。
這才離開。
霍燃站在休息室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真的快要氣死了。
呵,跟他媽誰不會裝可憐似的。
再說了,他如今還用得著裝么?
看小姑娘對他那態度,他都快委屈死了好不好。
果然,顧西延和汪東和她打完招呼走人,喬溫就進來了。
木著張小臉,看著他。
“一一,是他自己碰灑的啊,不怪我。”
霍燃急死了。
卻還是只能耐著性子和她解釋。
“我沒看見。”
喬溫回視他,實話實說。
小姑娘還真沒騙他,那會兒霍燃捉著她手腕,她視線全落在了這男人身上,再注意到其他東西的時候,就是看見自己面前那杯還沒喝的拿鐵,翻在了顧西延手背上。
“他明明是裝的,你看不出來嗎?”
霍燃又氣又急,語氣實在拿捏不到稱得上算“好”的狀態,又怕小姑娘生氣,只能刻意壓制著脾氣。
于是問出口的話音,又沉又澀。
喬溫抬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手都紅成那樣了,你和我說他是裝的?”
“真的,”霍燃也碰到了那個瓷杯,真的不是很燙,試著和她解釋道,“他皮膚白而已,要是我燙那么一下,也有那么紅。”
“霍燃,你真的不要太過分,”喬溫蹙了蹙眉心,“我們倆之間的事情,你不要牽扯到別人好不好?
他怎么也是個歌手,那雙手是要拿樂器的。”
“……”霍燃無語又氣悶地看著她。
合著人家的手,是拿樂器的手。
他的就是刨地的爪子唄。
此刻的霍燃,覺得自己活像宮斗劇里被人陷害的苦逼女主,喬溫就是那個分不清綠茶白蓮的——狗、皇、帝。
“一一,”憋了半天,霍燃叫她,認真建議道,“要不你給我買份壽險吧,受益人寫你。”
喬溫聞,愣了愣,一臉懵逼地看著他,下意識脫口而出,“你哪個朋友開始賣保險了?”
霍燃抿了抿唇,唇角往下一勾,忍不住委屈道,“哪天我被你氣死了,可以賠錢啊。”
“………”喬溫剛想為他的腦回路鼓鼓掌,卻聽見霍燃又說——
“一一,”霍燃叫她,垂睫看著她,眼睫緩眨了一瞬,臉上神色認真,聲音卻很輕,似央似問地,低聲道,“既然你不肯和我回去,那我……追你吧。”
這回,明明是肯定的句式,卻像是帶著點小心翼翼,忐忑試探般的,詢問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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