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間胡同里的工作室被喬溫韓佳琪租下來之后,倆人就開始找了施工隊裝修。
房主原先是拿它做咖啡書吧的,所以內里布局并不復雜。
影棚的裝修也比較簡單,白墻,布景,背景紙,化妝間。
燈具和各類擺設,要等后期。
兩個小姑娘沒請大裝修公司,況且這種小單子,人家也看不上。
裝修的活,倆人輪流盯著。
之前那房子又在工作室邊上,喬溫拿著證件,去補了不動產證,又收拾打掃了一下。
有時候回學校太晚不方便,就干脆住在了以前的老房子里。
這期間,喬溫也又接到了溫韻白的電話。
那天溫韻白加了她微信之后,倆人也沒再聯系過。
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又一樁接著一件,溫沐青突然回來,霍燃又活得不像以前脾氣似的,她拒絕了這么好兩回,還老要叫她回去。
喬溫心里翻騰著各種情緒,也沒在微信上再聯系過溫韻白。
“小喬,”溫韻白在電話里問,“我上次和你說的,有點讓你吃虧的實習方式,你還要聽嗎?”
喬溫笑,“聽。”
溫韻白聞,笑意溫和,耐心給她解釋,“我們網絡版和公眾號,一直有簽長期合作的兼職新聞攝影記者,只是薪資待遇和正式員工差得比較多。
還有作品后期的版權問題,也得和你商量一下。
你這兩天有空嗎?
到我們報社來聊一聊?”
喬溫想了想,應聲說好,又在電話里和溫韻白約好了時間。
第二天,喬溫上午就去了平成青年報的辦公大樓。
溫韻白也一早在辦公室等著她了。
坐在辦公室里的男人,似乎和平時在講臺上的相差無幾,溫潤清和,沒什么中年男人的官氣和架子。
“小喬來了。”
溫韻白起身,和她打了招呼,并沒有像面試似的,自己坐在辦公桌后面,讓她坐在桌前的小椅子上說話。
而是把人讓到了一側的單人沙發里。
大概是學生對老師總有一絲絲的拘束感,見他還要給自己泡茶,喬溫趕緊起身說:“溫老師您別忙了,我不渴。”
“沒關系,你坐著吧。”
溫韻白笑說。
喬溫撓撓耳骨,挺不好意思的。
見他只是泡了茶就坐下和她聊起了正事,才放松下來。
溫韻白和她說了簽約合作的方式,又和她講明白了作品后期多少年內版權歸屬的問題。
并且說,如果作品合適,也能有機會,出現在主刊上。
喬溫一一了解應下。
等協議簽下來,溫韻白立刻給她推薦了一個工作。
“我們網絡版和公眾號這次有個中秋特輯,”溫韻白頓了頓,說,“小喬這個年紀的,還知道兔兒爺嗎?”
喬溫聽見這三個字,心倏地顫了顫,緩了兩秒,才刻意掩飾了一下剛剛情緒似的,翹了翹唇角,“嗯,知道的。”
“哦?”
溫韻白唇角的笑意深了些,“我以為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小時候不會玩這個了。”
喬溫想了想,說:“我母親,小時候在江城生活,后來跟著我外公外婆去了國外。
再……再回來的時候,和我父親結了婚,對這些民俗的東西,特別感興趣。”
“我還玩兒過不少別的,不光是平城特有的東西。”
喬溫笑著補充道。
“那再好不過了,”溫韻白笑說,“那位景泰東街的鄭老先生,就交給你了?”
等喬溫離開報社,里頭的兩位員工才咬起了耳朵,“這是誰啊?
咱們副總編親自接待?”
“不知道,沒見過,聽說是副總編在美院的學生。”
“哦——”拖長尾音挑了挑眉眼,一副頗為了然的語氣。
—
做攝影記者,不光需要攝影技術,更重要的在于記錄。
一幅好的新聞攝影照片,構圖色彩光線,都不一定是最好的,因為攝影師不一定來得及在最好的光線結構中摁下快門。
除此以外,還要側重于記者這一身份,對新聞采寫,后期撰稿的要求也不低。
喬溫一早按照報社的要求,和那位住在景泰東街的非遺傳人鄭宏彥鄭老先生,約好了采訪拍攝的時間。
還是按照以往的慣例,提前到了目的地,等到了約定時間還差個十來分鐘,才走進去。
清末民初那會兒,景泰東街上遍布的多是書局,像是歷史的沉淀還在,剛踏進院子,外頭的喧囂就跟被時光隔開了似的,沉寂了幾分。
正屋里頭,那位鄭老先生和幾個徒弟,正在給燒好的泥胎拋光。
鄭宏彥見了喬溫,微愣了愣。
小姑娘著實年輕了些,像是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
喬溫和他們打了招呼,鄭宏彥讓她稍等片刻,可以先上邊上的展覽架子上,拍些照片。
見他們在忙,喬溫淺笑著應聲,去了一邊。
紅磚壘砌的展架,上頭擺著一尊尊已經上好色的,穿著各色鎧甲,背插靠旗的兔兒爺。
喬溫舉起相機,把視線挪進取景框里,又把思緒和那點克制不住冒出來的舊時光,一塊兒交給了鏡頭……
霍燃自從那回因為她打架去了學校之后,就對她的事情格外上心。
喬溫自然揣著那點小姑娘的心思,同樣默默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先前過年霍燃替自己過生日,送了她好些東西,喬溫沒錢,自然送不了那些。
小姑娘向趙琪暗戳戳打聽到了霍燃的生日,挺巧,是農歷八月十五中秋節。
又默默翻著學校發的小臺歷,掰著手指頭算了算。
比自己大了五歲,那不就是——屬狗的?
好,她記住了,原來她霍燃哥是屬狗的!
提前了小半年,喬溫就開始思考該送他什么好,最后一拍腦袋,定了下來。
那天中秋,霍燃照例回家陪她吃了晚飯。
只是瞧著心情不算好,笑起來也有些勉強的樣子。
喬溫也不知道為什么,心說,難道是因為沒人記得他生日?
還是因為——大過節的,人家都是和父母一塊兒過,他卻偏偏要來陪她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
倆人有些沉默地吃完了中秋晚飯,霍燃又陪著她一塊兒上陽臺賞月吃月餅。
喬溫這才磨磨蹭蹭,極其不好意思地給他遞了個小盒子,說:“霍燃哥,中秋快樂。”
說完,趁著霍燃還在發愣的功夫,又輕聲說:“生日快樂。”
霍燃沉默地頓了半晌,臉上神色不明地問她,“誰告訴你的?”
“我跟趙叔叔打聽的。”
喬溫嗅了嗅小鼻子說。
霍燃愣了愣,接著笑得不行,樂得胳膊肘撐著陽臺沙發椅上的扶手,支著側頰看著她笑。
“……?”
這句話的笑點在哪里?
喬溫想撓頭。
“你叫我霍燃哥,”霍燃笑意還是有些收不住,問她,“叫他趙叔叔,他知道嗎?”
“知道啊,”喬溫理直氣壯,“我當面也是這么叫他的。”
霍燃看著小姑娘一臉“有什么問題嗎?
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懵逼表情,每年這一天的壞心情,好像都被笑光了。
“沒問題,以后也這么叫吧。”
霍燃帶著笑音說。
喬溫稍稍低頭,抿唇撓了撓耳骨,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那、那你看看禮物嘛。”
“好好好。”
看著小姑娘認真的表情,霍燃連聲應她,打開了那個,一看就是小飾品店里買的小禮物盒子。
盒子不大,蓋子一開,里頭躺著一個小兔子,像是個自己做的手工品。
可要說兔子,又有些不一樣。
威風凜凜的,神氣得很。
白色的不倒翁形底子,上面是彩線的刺繡,紋的卻是獅虎神獸似的圖案。
耳朵按著倆小彈簧,指尖一撥,還能晃悠。
最有意思的是,手里還捏了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
“這是……”霍燃捏著小娃娃,有些好笑地問她。
“兔兒爺。”
喬溫說,“是神仙。”
“……?”
霍燃挑眉看著她。
見他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喬溫清了清嗓子,給他好好科普了一下兔兒爺的故事。
傳說某年八月十五,京城里瘟疫肆虐。
月宮里的兔仙見百姓受苦,心生不忍,化成少女樣貌下凡,舍藥救人。
又怕自己一身白衣不吉利,就向寺廟的神像借了鎧甲,四處奔勞。
直至瘟疫消滅,兔仙歸還鎧甲之時,累倒在了寺廟之外。
百姓為了感念兔仙功德,替她塑了像,往后每到中秋月圓之日,家家戶戶,請神祭拜。
喬溫說完,又特正經地給了他祝福,就差給他鞠個躬了,“祝霍燃哥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嗯,”霍燃捏著那個晃悠著小耳朵的兔兒爺笑,頓了頓,說,“我們家一一也是。”
喬溫抿了抿唇角,翹忍不住向上的弧度,小聲說:“謝謝霍燃哥。”
霍燃沒注意她的表情,低頭又看了眼手里的小玩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頭逗她,“你不是也屬兔子?
那這是你嗎?”
喬溫一聽,有些臉熱,又有些急,“你別亂開玩笑,這是神仙!”
霍燃見她著急上火的樣子,笑得肩顫,只好沒心沒肺地隨口附和道:“好好好,這是神仙。”
“那、那霍燃哥,”喬溫吞吞吐吐,卻還是大著膽子問他,“我以后,每年都陪你過生日,好嗎?”
霍燃笑意微斂,頓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翹了翹唇角,輕聲應她,“好。”
……
“姑娘,你瞧這小兔子,挺可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