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錢瀚這話說了半截兒,就暗道不妙。
就是擱這幫人面前沒心沒肺地喝了兩口,舌頭都跟著腦子一塊兒有點鈍。
心里已經想著那半句話得收住,結果還是漏了幾個字出來。
喬溫怔了怔,腦袋里有一瞬的放空。
垂了眼睫,誰也沒看。
江源下頜微偏,瞥了錢瀚一眼,沒說話。
沈辭垂睫,端著身前的青瓷小盅,不過唇地輕輕抿了一口。
一桌人神色各異,沈夏快速掃了一眼桌上四個男人的神情,只以為是因為錢瀚提到了喬溫的母親,這幾個男人才一個個這么奇怪。
“錢瀚哥,你這意思是我不好看咯?”
沈夏適時出聲,眉梢眼尾一挑,佯裝兇悍地怒懟錢瀚。
“別別別,”錢瀚趕緊起身,端著身前的玻璃方杯,杯底就快擱到了桌面,姿態擺得極低,“一桌六口,你哥最丑。”
說完,又覺得自己在罵沈辭,趕緊指著自己補充說明,“你哥我,我最丑。”
沈夏腦袋靠著喬溫的肩,一點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伸長了胳膊把自己的飲料杯端起來,示意錢瀚自己來碰。
“哎喲喂我的大小姐。”
錢瀚笑。
乖乖從桌椅空隙里挪出來,端著酒杯繞過十幾人的大桌,
“哥哥給你賠禮,哥哥有眼無珠。”
杯沿兒矮著沈夏的飲料杯身碰了碰,錢瀚裝著畢恭畢敬的樣子,還倆手端著四十五度角彎腰,“您隨意,我干了。”
沈夏依舊靠著喬溫沒起身,端著飲料杯,看著錢瀚抬起下頜一口喝干凈,才嬌聲笑著哼了哼,抿了一口,“原諒你了。”
“謝謝了您內。”
錢瀚拱手,一臉的惹不起。
剛剛那一屋子的微妙氣氛,也掩蓋在沈夏的這點玩鬧里,揭了過去。
—
在南橋會這樣的斯文地方待著,錢瀚只覺得不盡興。
飯局還沒結束,就張羅著幾個人下一攤兒的活動了。
“錢瀚哥,我和小喬坐你車。”
出了包間,沈夏挽著喬溫,小高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噠噠作響,趕上錢瀚,“你車后排寬敞。”
錢瀚回頭,看著霍燃笑。
沈夏瞄了錢瀚一眼,故意又說:“司機還特帥。”
錢瀚笑得更歡實了。
“……”霍燃無語。
要不是沈夏那丫頭一天天的,盡把對他的敵意擺在明面上,他至于不讓喬溫和她玩兒么。
眼看著霍燃長腿一抬,就要上去逮人,沈辭抬手,虛擋了一把,“讓她倆先去吧。”
霍燃一頓,知道沈辭有話要說。
緩了腳步,跟著沈辭一塊兒綴在前面幾人后頭。
“過兩個月的國際人工智能展,我有個朋友來,你抽個時間。”
沈辭說。
霍燃聞偏頭。
要是一般的朋友,沈辭不會特意這么關照他。
“出去那兩年認識的,”沈辭說,“紀放。”
霍燃眉眼微挑了一瞬,只覺得這名字莫名耳熟。
“江城紀家。”
沈辭也沒要他猜,直接給了答案。
之所以沒在飯桌上說,就因為又是這江城。
霍燃下頜微點,了然了。
接著,又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似的,低聲笑著,拖長了尾音慢條斯理,“就是那位——給自己離婚熱搜點贊的紀公子。”
沈辭愣了愣,接著輕嗤了他一聲,抬手點了他兩下,意思不而明——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那你幫我安排吧。”
玩笑歸玩笑,霍燃還是說。
“嗯。”
沈辭應下。
—
錢瀚一早自我標榜,此生都要以“不學無術,混吃等死,享受人生”為己任。
話雖如此,倒也不是真這么干了。
“我渡”是錢瀚新開的一座酒吧,地理位置優越,就在鐘樓巷的北街。
老祖宗謙虛地取了個巷字,這地方卻早已是個國際化的地標。
外人聽到這三個字的第一反應便是——燈紅酒綠。
南街緊挨著那片六零年代便建造起來的使館,仿佛自帶底蘊。
這新開發的地方,顯然比南街外放了不少,來這地方玩兒的國際友人也特多。
金發碧眼的帥哥美女,操著一口不輸當地人標準程度的普通話,和人搭訕調笑。
這座城市就是如此神奇,就連這看似鬧鬧哄哄咋咋呼呼的花花世界,一街之隔,也能讓人品出點傳統和新派的差異感來。
哪哪兒都透著矛盾似的融合。
一行人下車,酒吧門口兩個沒穿侍應生制服的見了錢瀚,上前直著腰板,恭敬叫了聲“瀚哥”,錢瀚點了點下頜遞了個眼神,倆人就識趣地退開了。
喬溫不是沒來過酒吧,我渡卻是第一回來。
兩個小姑娘被錢瀚領著,挽著手進去。
酒吧三層,樂聲隆隆,豪氣的裝修里又帶著點舊工業風的頹。
喬溫仰頭打量了一眼,三樓正中視野最開闊的卡座,跟古時候看戲的戲臺子似的。
錢瀚叫人替倆小姑娘上了點小零食,又上了兩杯長得好看低酒精度的特調。
兩杯雞尾酒上桌,剩下的那三個男人才陸續上來。
沒坐兩分鐘,江源就拍了拍霍燃的肩,起身,“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