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堅即刻收攏兵馬和俘虜,屯于戰場以北,冷望著高句麗步卒前赴后繼,暗道:高乙弗利,機會我可是給你了,中不中用就看你自己了。
慕容翰在城東處被圍,大部入城的慕容廆本該撤兵的,抬眼見此又豈能輕舍兒子,遂令慕容運暫時纏住依羅,自己親自帶著騎兵來救慕容翰。
慕容廆帶精騎一走,被打到帥帳的依羅見機朝著身后一喊,道:解侖奴,宰了對面的將軍,本王賞你一頭牛!
被喚解侖奴的扶余漢子身高九尺,膀大腰圓,臂粗如柱,黑臉一吼,便揮臂將右手的短矛甩出,目標直指慕容運的面門而去。
慕容運只覺得眼前一花,身旁的親衛就帶著他一起倒地。
定睛一看,親衛腹中插著一支透體血矛,若不是偏了些,現在慘死的就是他。
面上驚情未消的慕容運,趕緊尋著矛來的方向抬眼一瞧,只見不遠的百米處,一個黑漢子正持著一支血矛,大步奔進而來,所過之處,人飛馬驚。
艱難的咽了口吐沫,慕容運喝道:護衛安在!
帶甲親衛紛紛趕來,堵在了慕容運面前形成阻攔。
甲士堵路,就是讓解侖奴殺,也得費些時間。
趁機而起的慕容運趕緊跨上戰馬,引兵對著解侖奴一陣箭射。
解侖奴一手拎著一個親衛擋箭,再想戰時,時機已失。
重新上了馬的慕容運趁機拉開距離,隨即率領騎兵彎弓勁射,幾番壓制下,才侃侃將解侖奴帶領的這波攻勢打潰。
但慕容運一天連續經歷兩場驚嚇,已經沒有幾分戰心了。
慕容廆率領精騎奔襲速救,在高乙弗利眼里這就是一掃前恥的機會,他果斷喝令道:大軍圍殺慕容廆父子,本王只要結果。
沒了生擒令,高句麗大軍開始手段盡出,雙方精騎銳卒,大戰難止。
千夫長,萬夫長來了。
聽著忽勒阿的提醒,宇文堅往西北望去,只見宇文部大軍緩緩開來,為首的正是宇文步六服,而他的身側有一軍打著晉軍大旗,為首的是身著官服的棗嵩。
棗嵩來此,想來段務勿塵是在東南了。
棗嵩驅馬走往陣前的途中,望著沿途被押著的慕容部俘虜,臉色更黑了下來。
宇文堅望見棗嵩拱了拱手,換來的卻是一瞪。
棗嵩望著城東的亂戰,冷聲道:擂鼓,派使,敢違天令者,諸軍共伐之!
來自大棘城東北的戰鼓聲一起,便像是一劑清醒劑打在了慕容廆和高乙弗利身上。
慕容廆借機匯合了受傷的慕容翰,將兒子拖入軍后保護。
慕容廆引兵與周遭聞鼓不敢進的高句麗兵對峙。
晉軍!
眺望西北的高乙弗利面色一變,此刻要是放慕容廆回去,這仗豈不是白打了。
決不能前功盡棄!
他惡向膽邊生,用手向下一切。
得令的高句麗弓弩手即刻松開弓弦,瞬時萬箭齊發。
被著重照顧的慕容廆周遭立刻插滿了箭矢,不用多看便知道絕無聲息。
父親!
慕容翰的悲嚎似是對高乙弗利解脫。
沒了慕容廆,此戰就算被晉軍強行調停,他也能對國內有個交代了。
面對場內驟變,宇文堅眼角一抽,他也沒料到這戲劇化的情形。
他本意只是讓高句麗俘虜了慕容翰,令其借機敲慕容廆一筆。
但這世道,誰家抓住大將直接宰了!
高乙弗利難道是被呂蒙附體了不成。
眼見晉軍到場,高句麗還敢伏殺慕容廆,怒不可遏的棗嵩連喝三個好字,眼見就要下令大軍進場。
隨行的段疾陸眷趕忙拉了拉他的衣袖,棗嵩很快反應了過來,慕容廆已經死了,事實難改,慕容鮮卑已經失去了領袖,這已經是巨大的削弱。
此刻他總不能再幫宇文部把高句麗也打廢了,此次若不是以命相邀,宇文步六服能乖乖引兵開路不成。
棗嵩側首望向宇文堅道:世子,你家為此次調停之主官,唯今之態,當如何
宇文堅余光掃了眼宇文步六服,眼見他沒有表示,這才沉聲道:此戰乃慕容廆率領其部族多年欺壓周邊部族所至,沉苛在前,今日方得此禍。
而今慕容廆陣前亡故,前仇舊怨身死而消,不如就此作罷。
棗嵩眼中閃過一抹松意,若是宇文堅要借此機會鼓動自己下令攻亡高句麗,他就該回頭審視一下宇文堅近些年的所作所為,是否是虛與委蛇了。
棗嵩道:疾陸眷傳令給你父親,大軍不得妄動。
段疾陸眷應了諾,余光深掃了一眼宇文堅,這才上馬離去。
宇文堅又建議道:事已至此,各家都在氣頭上,不如先各自罷兵歸營,三日之后在我家行營內六軍聚首,再論其他。
棗嵩道:如此也好,不過宇文部也是參與方,不便為會場,我將命軍士在城南再起一營,屆時會于此吧。
宇文堅也不多話,抱拳道:按此辦也好。
相較于宇文堅感受到的信任危機,高乙弗利才是渾身難受的那一個。
雖說在晉使的監視下,他已經下令讓開一條通道,讓慕容廆父子回城,但眼睜睜看著仇人被放走,他拳頭握的生硬,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今后慕容氏報復的頭號對象,就是自己。
許是看出了高乙弗利的緊張和不甘,倉助利低聲道:如今晉廷勢大,我家用強不得,慕容氏經此一戰,折損過萬,慕容廆也死了,他們已經是昨日黃花,大王不必擔憂,這仇寇還翻不了天。
高乙弗利緩緩放開拳頭,他不敢埋怨晉廷,但卻敢恨宇文,他罵道:若不是宇文部臨陣背盟,我三家早已奪得棘城,豈會有晉軍來之時。
本王不恨晉軍來,唯恨這幫而無信之徒。
倉助利搖了搖頭,他似乎猜出了宇文部為何做選,畢竟誰都不愿意見自己辛苦打了的雁,卻進了別人的鍋,但諸國爭利,不虎口奪食,豈能穩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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