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遇幼者,皆按此策辦理。
諾。
陽裕見狀,拱手道:世子仁心。
宇文堅撇撇嘴,道:我還以為你會說我陰養少年,圖謀不軌呢。
陽裕沉默了下來,自幼孤苦的他最能體會這種無依無靠的感覺,他尚有宗族幫襯一二,但這些被征召來的農戶少年,怕是今冬的一場雪下來,到來年就所剩無幾了。
陽裕用眼神仔細打量著打馬向前的宇文堅,再瞧著那五六十穿著明顯大一號晉軍服的少年歸入隊中,心里不知道再想著什么。
大軍一入幽州,宇文堅便溜進了須卜歡的行軍帳。
比起還有侍女服侍的須卜歡,宇文堅覺得自己居然是個苦行僧。
瞧著須卜歡案上放著一盆羊湯,許是嫌棄侍女慢手慢腳,須卜歡親自打開捆綁油紙的繩子,將五六塊行軍面丟進碗里,搓搓手,乖乖的等著面好。
這是須卜歡此次南下新發覺出的癖好,瞧著碗里的面變軟,不太熟練的筷子就有了用武之地。
吸溜一碗熱羊肉面,渾身的疲乏和冷意便煙消云散。
須卜歡將碗中最后一口湯喝干,臉上帶著些意猶未盡。
將大碗放下,他才有空瞥了眼坐在下首不遠處的宇文堅,美食下肚,進眼的卻是人嫌狗嫌的外甥。
須卜歡不樂意的問道:你不在自家營中,陪著收攏來的少年郎,跑老舅這里做甚
宇文堅揣揣手,笑道:我這不是怕舅舅旅途孤寂,特來陪著說說話嘛。
須卜歡眉頭一挑,無事獻殷勤,定不是好事。
摸著渾圓的肚子,須卜歡不耐煩道:你小子要說什么直接說,莫要繞圈子煩人。
宇文堅說道:這不是快路過薊城了嘛,外甥我想趁著夏糧入庫,秋收物低的這個節骨眼,買點糧食帶回去嘛。
那就去啊,早去早回,大軍可不等你。
這不是苦于囊中羞澀...
誰料宇文堅還沒說完,須卜歡就一股腦站了起來,不耐煩的擺手道:送客,送客。
一天到晚盡惦記老舅為數不多的財產。
宇文堅頓時滿臉幽怨的哀嘆道:本想是替舅舅著想,沒成想,還要吃掛落。
滿臉不信的須卜歡哼道:又來這招,你小子的招數,舅舅兒時就玩過了,今就是你說出大天來,一文錢也別想多得。
宇文堅嘆道:未曾想,舅舅也是如此短視。
須卜歡嘲諷道:短視就不知那個長視的被大單于打了秋風,部族存糧一粒也沒剩下。
說起這,宇文堅不由的老臉一紅,被王庭打劫的事猶在眼前。
許是知道宇文堅的性子,須卜歡想了想決定破小財以得安,道:看在姐姐的份上,給你百余個金銀器,在薊城換了錢,買了糧食,足夠你那個小部族安穩過冬了。
至于其他的,老舅還要送人自用,尚不夠分哩。
區區百個哪能入宇文堅的眼,眼神一轉問道:舅舅,為何非要用這金杯飲酒呢
須卜歡白眼一翻,道:自然是體現身份,令人羨慕。
也就是說誰用金杯,誰就能獲此殊榮
這是自然,一個金杯的價值足矣讓千夫長賣命了。
宇文堅疑惑道:如此,小甥不懂了,我若用尋常金子打一口刀,必然跟檀石槐大人的遺刀價值相同了
須卜歡嗤之以鼻道:傻的,檀石槐大人的刀,就算銹蝕了,也比尋常金刀值錢。
這豈不是說,是檀石槐大人賦予了金刀價值,而不是金子自身。
須卜歡眼神微變,道:不錯。
宇文堅道:也就是說,達者并不需要使用金銀來令人羨慕,反倒是他使用過的器物,價值卻遠高于同品。
如此舅舅應該往達者努力,而不是靠著金銀的價值,讓別人羨慕啊。
達者是你爹要做的,我可不做。
眼見須卜歡耍賴皮,宇文堅繼續道:舅舅可以不做達者,但舅舅能看著自家的財產縮水不成。
須卜歡篤定道:金子在哪里都是金子。
宇文堅擺擺手道:一個金杯在薊城或許能換一牛車糧食,但若是在漠北,一個金杯還能換一車糧食
怕是不能吧,就算是災年,你用金子來換,我半支羊腿都不給。
須卜歡點頭道:貌似是這樣。
糧食越往北,越值錢,而金子最值錢的地方卻是薊城。
須卜歡想了想,點了頭。
如此,舅舅不在薊城用金子更換糧食,豈不是每往北走一步,就虧一步。
須卜歡哼道:說半天,你小子就是想讓我將鄴城所得都換成糧食北運。
金銀我還能守住,糧食北運,我能守住
再說幽州的這些世家會如咱們的意
舅舅太小看自己了,為何要守住糧食,須卜氏與我宇文部休戚與共,我宇文部越強,須卜氏自然水漲船高,遂成昔日匈奴霸業,須卜氏自為其肱骨,萬戶所養,和十萬戶所養,豈能相同
至于幽州各家,此刻王俊不在薊城,他們的心思不一,只要操作得當,無礙矣。
須卜歡心中一嘆,擺擺手妥協道:給我留百十件,其余你看著辦吧。
宇文堅趕緊扶胸道:多謝舅舅抬愛。
驟然失其財的須卜歡扶著額頭,隨口問道:你小子滯留薊城,就不怕王俊變卦追來
宇文堅胸有成竹道:購買如此規模的糧食,豈能是短日能決的,我準備留陽裕來做此事,再把慕輿句調來,定然無恙。
好小子,你怕是自鄴城大營就謀劃我的金子了。
宇文堅嘿嘿一笑。
須卜歡緩了緩,猶疑道:那個陽裕才來多久,你就讓其掌管如此多的錢財,要是敗了,豈不是這次南來,我部功虧一簣。
宇文堅笑道:舅舅,既用其才,就要信其人,若是互不相信,此事不做也罷。
隨你鬧,隨你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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