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恕延借著馬好,很快便超過了前面跑的部族騎兵。
奔馳的馬背上,他還時不時扭頭望望身后,深怕冀州騎兵一鼓勁再追上來。
就在蘇恕延的心思都放在身后,驚魂未定時,路側兩旁弓矢突響,箭矢如蝗蟲般席卷了這支逃跑隊伍,五六十騎瞬間暴斃。
為首的蘇恕延身中十余箭,滿眼絕望的看著人上來補刀滅口。
腦袋砍下來,就當是咱們不計前嫌,搶回來的。
傳令下去,全軍速進,替咱們的蘇恕延首領報仇去。
諾。
奔逃的郝昌驚魂未定,他算是領教了王俊新練的幽州突騎,僅僅一個照面,他的騎兵就如雪消融,這次可不是虛的,是真有三四千騎在身后追。
郝昌在步卒弓弩的掩護下,僥幸逃回陣內。
之后的戰場,就不是宇文堅這千百騎能左右的了。
隨著祁弘帶領的步卒趕到,幽冀雙方動輒萬人的團戰拉開,最終以郝昌帶兵逃回界河大營暫緩。
宇文堅在得知蘇恕延的死訊后,迅速召集散落在外的各部騎兵歸建,深怕被暗中下了黑手。
愣他再單純,也不會相信,郝昌這一計蝎尾針,會蜇死烏桓部近千騎。
至于幽州騎兵冒死搶回蘇恕延的腦袋,又為自己的功勞簿上添一筆,這事只能任由其打扮了。
薊城將軍府內,隨著崔毖、棗嵩等人的陸續到來,王俊冷靜了下來,看著仆從們將打砸壞的器物一一抬出去,換新的上來。
王俊一把將書信甩在仆從身上,忍怒道:你們都看看,這是祁弘發來的前線戰報,郝昌不宣而戰,目前被我軍困于界河大營。
蘇恕延在此戰中兵敗身死。
和談!
冀州可有半分誠意。
崔毖和棗嵩傳閱后,崔毖蹙眉先道:如此看,在局勢上,我軍依舊占據上風,既然冀州不想談,咱們就直接將和演扣住,逼冀州給個解釋。
王俊嘲諷道:解釋你指望司馬穎會低頭,不,他只會加大對北方的兵力投入。
雙方下次開戰,必然是傾力而戰,老夫這又不知道是替誰做嫁衣了。
棗嵩慎重道:不如先扣下和演,示我之怒,再命祁弘帶兵退至老營,示我之誠。
不談,不戰,僵持下去。
王俊神色一緩,道:為今之計,也只好如此了,僵下去,等時局變化了。
崔毖道:此事可定,但蘇恕延之死,咱們要不要追究。
堂中三人都明白這是幽州軍內部下的手,但要不要捅破這層窗戶紙,就成了一道送命題,輕了幽州軍變本加厲,重了幽州軍眾叛親離。
眼見堂上靜可聞針,棗嵩斟酌著說道:明公和崔公考慮的多,不如小子先拋磚引玉。
我意認下此事,不要觸碰雙方的底線,軍中能行此事,無非是不滿府內扶持胡人,牽制爾等,這恰恰說明,明公扶胡制漢之策初見效果。
將軍府在漢軍身上投入巨大,若是依舊換不回來忠誠,胡人就是一條皮鞭,警示其不得妄動。
既然蘇恕延死了,咱們再扶持一個蘇恕延就好,什么時候幽州軍歸心,這事也就能止了。
王俊罵道:扶持一個人容易,老夫哪來那么多女兒送出去,姻親都靠不住,更何況他人。
眼見王俊生怒,棗嵩趕緊低首,道:是我考慮不周。
五妹大婚不過一年,不妨跟烏桓部和離,養在府中。
不然按照胡習,五妹膝下無子,怕是又得下嫁新首領為妻,步了昭君、文姬的后塵。
王俊嘆道:身在此家,豈能以黔首之觀視之。
崔毖道:彭祖,你也別太過傷心,怪罪臺產,蘇恕延暴斃之事,誰也沒料到。
我們都是親眷,一條心。
依我看,厚賜一筆給烏桓部,把五丫頭換出來就好,待幾年風頭過去,將來亦可再嫁嘛。
王俊蹙眉道:此事老夫自有主張,不必多。
蘇恕延一死,我們就毀約和離,諸胡部又如何看我
緩上一陣再談不遲,先以老夫思女過悲的名義,將五兒接回府暫住吧。
棗嵩道:善。
崔毖問道:那扶誰來頂替蘇恕延的位置
棗嵩道:我這次南迎和演,聽聞宇文堅在前線打的不錯,宇文氏也是北方大胡,扶起來,配合上段部,想來軍中不會再有突然暴斃的事發生。
崔毖搖頭道:宇文氏新附沒兩年,只有百余質子在薊,難窺其忠。
而且宇文氏的勢力多在關外草原,在幽州內并無影響,除了兵事,聯之也難壓諸家,頗為雞肋。
再說胡漢之間要平衡,胡人之間難道就不用了
段部已經是鮮卑大族,再把宇文氏拉進來,鮮卑人在咱們帳下的威勢就太足了些,主客易位的事不得不防。
一部胡強,諸部胡附,到時候尾大不掉更麻煩。
老夫意,在關內各胡部中選,烏桓酋長羯朱、烏丸單于審登,甚至是蘇恕延的子侄都成,就這宇文氏嘛,不能選,也選不得。
王俊點頭道:宇文氏到底是新來,老夫與莫圭一面未見,先前又阻其不得火并慕容氏,雙方的利益大不相同,還是關內諸胡部,用之險少。
棗嵩心中一嘆,他選擇宇文堅自然也有私心,聯盟到最后,必然還是要聯姻才放心,將五妹嫁給個老胡,還不如年紀輕輕的宇文堅呢。
正說著,只見有仆從堂外走來,稟報道:將軍,段部段務勿塵大人在府外求見。
王俊蹙眉猶疑道:務勿塵此時來,意欲何為
崔毖道:兩胡相爭,哪有一胡獨大吃的多,他是看蘇恕延出局,想著再進一步了。
王俊并沒有多,只是開口吩咐道:篩選胡部的事情你親自去跑,盡快遞上來個穩妥的意見。
臺產,你代老夫去趟烏桓部,先撫慰,后將五兒帶回府中小住。
崔毖、棗嵩起身作揖,離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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