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適聞難制熱淚,抱拳一禮,打馬消失在了黑暗中。
宇文堅眼中黯淡,卜適一個親衛長,天天伴在王俊身邊,連他都對王俊能寬恕自己沒啥信心。
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有些一條道走到黑了,可惜鄰居宇文堅又搬不走,屬于沒得選吶。
薊城將軍府內,王俊拿到南線戰報,踱步在堂內大罵道:都是一幫蠢貨!冀州那么大一塊地方,偏偏把騎兵盡數聚集在河岸邊,這不是找死嗎
真是氣煞老夫!
蠢!蠢!蠢!
堂內棗嵩、崔毖等人紛紛垂目不語,這事對幽州來說是損失不大,侮辱卻是極強的。
眼瞅著祁弘進堂來,王俊不悅的哼道:問出原因沒有
祁弘道:是卜適請宇文堅去并州接家族入幽,回程時被蘇恕延手下盯上。
宇文堅驅兵打退了蘇恕延麾下的迄木拓,蘇恕延氣不過,帶兵去尋宇文堅的晦氣。
兩軍對峙時,段部主動插了進來,最后被石超抓住機會,在河南的岸邊,驅禁軍圍殺三部騎兵,遂釀成此敗。
王俊拊掌道:好極!真是好極!
宇文堅出私兵,蘇恕延見財起意,內斗劫掠,段疾陸眷強插一腳,皆是一幫目無法紀的胡蠻匪類!
想起三胡部先前弄來的數萬人口,作為此事的主管,崔毖出聲道:彭祖,這次你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胡部歷來散漫無紀,此次又多死的是胡人,不如小事化了,翻篇算了。
王俊冷笑道:小事化了你知道這消息傳到洛陽,城里本就守不住的長沙王,會不會直接投了
崔毖驚道:這,不會吧
王俊此刻沒半點心思解釋,直接道:祁弘,你親自南下,去南境統攝三部,胡騎不夠的,就讓他們本部出人補齊。
告訴他們,再敢內斗,老夫就讓他們部滅人亡!
祁弘抱拳道:末將遵令。
隨即王俊又道:三天后老夫會再派一萬幽州軍南下,同樣歸你節制,準備作戰吧。
眾人一聽王俊這話,立馬感覺不可思議,只是千騎損亡而已,況且死的還不是自家精銳,至于如此大動干戈
王俊瞥了諸人一眼,道:我們這次等于送給司馬穎破城的鑰匙了,洛陽怕是要守不住了。
崔毖扶須道:若是如此,三胡部就不能一味的壓制了,也要給他們一個出氣的地方。
王俊眼神一冷,問道:你待如何
崔毖道:彭祖不妨舍棄一個親衛長,將罪責歸于一人,再厚賜三部以解其怨,團結其繼續替咱們賣命。
聞王俊不假思索道:如此也好。
祁弘,你去賜死卜適。
告訴三部,若不是他從中挑唆,局面不至于此。
另外將軍府賞賜三部各百匹絹,錢一萬。
祁弘眼露不忍,無奈抱拳應命。
府內的偏堂內,卜適坐在榻上靜靜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突然屋門哐當一聲打開,陽光打在卜適疲憊的臉上,愈發顯出幾分狼狽。
頂著陽光睜開眼的卜適瞧見祁弘,趕緊起身急問道:祁主簿,將軍可是饒過我了
面露不忍的祁弘搖了搖頭。
卜適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氣力般,緩緩癱坐在了軟墊上,他勾著頭呢喃道:我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的。
祁弘道:還有什么遺兄弟一場,能幫則幫。
卜適搖搖頭,道:二十年跟隨都落得如此下場,人死如燈滅,還能奢求什么呢
祁弘點點頭,一揮手就有兩個府中親衛上前。
得罪了。
卜適繩索上脖,很快便沒了生息。
祁弘見親衛試鼻息,點頭確認后,他轉身出屋,吩咐道:派人送去卜氏族內,好身安葬吧。
跟王俊猜測的不差,司馬穎在得到石超的捷報后,聽信屬下謀士建議,將俘虜盡數砍殺,將頭顱拋進洛陽,宣稱王俊已經敗北。
一時間本就因為缺糧而人心惶惶的洛陽城內,再次遭受重擊。
對洛陽高層來說,司馬穎已無后顧之憂,暗中稱量的東海王司馬越,心中天平傾斜,他聯絡禁軍將領,將長沙王司馬乂囚禁,洛陽遂降。
北岸大營內,宇文堅望著卜成道:喪事都準備妥當了
卜成點點頭,伸手擦了擦泛紅的眼眶,道:都妥了。
宇文堅沉聲道:那就好好送你大哥最后一程吧,別留遺憾。
卜成望著宇文堅,道:世子,我比你年長兩歲,但事情卻不如你看的通透。
你說我大哥二十年的追隨,就落得個這下場,值嗎
宇文堅心中噎了一下,頓了頓才道:值與不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若是還執著于此,你卜氏怕是很快會大禍臨頭。
要學會忘記,好好的活著,才不負你大哥保全族人的犧牲。
不然若是他全然不顧,獨自而走,此刻你們也在幽州落不下腳來。
卜成擦著淚道:這我醒的,仇我沒本事報,扶養大哥的兒女我責無旁貸。
估計大哥留下來的肥地我們也守不住,還不如趁著大伙還念著香火情,早早變賣了,換個地討生活。
此事還請世子幫忙。
聞宇文堅不免在心中高看了卜成一眼,能果斷取舍的終究是少部分人,至于想借著自己的名號自保,怕是作用堪憂,給面子的看著是燕公世子,不給面子的啥也不是。
人死為大。
宇文堅起身道:我會讓大寧樓的人聯系你的。
卜成眼里閃過幾分慚愧,抱拳道:多謝世子成全。
看著卜成出帳,宇文堅坐回榻上,側首望著帳內堆著的絹和錢,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傷感。
不過很快宇文堅就沒工夫來想這些了,對手總不能只挨打,不還手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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