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騎兵前去傳令,須卜旗云扭頭又吩咐道:去稟報世子,調集人手過來救人。
這場救援持續了整整一夜,待呼延乙那樓帶人將水里溺亡的尸體拖上岸時,東方已露魚肚白。
宇文堅冷冷盯著須卜旗云和宇文吉,他們一個是值夜主官,一個是北巡主官,但卻一個指揮失常,一個未提前發現上游的動靜。
宇文堅將馬鞭摔在地上,罵道:難道是守橋巡河太過輕松,令爾等如此輕敵!
今夜只是五六只小船,你們就搞成這樣,若是敵人趁機攻營,大伙的腦袋這會已經成了別人手里的軍功了。
兩人漲紅著臉,也不辯駁一句。
丘敦虎求情道:世子,那火船來的太急,咱們根本沒防備過,流民隊伍里又沒指揮,多數是嚇的,算,算是情有可原。
宇文堅瞪丘敦虎一眼,哼道:既然情有可原,你們三個就撤了職,各領十鞭子,去橋南守橋頭吧。
啊。
丘敦虎張大的嘴巴,在宇文堅的眼神下,快速合上,三人一起去當眾領鞭子去了。
瞧著三人的背影,宇文堅扶起了腦袋,不罰何以服眾。
呼延乙那樓借機稟報道:首領,昨夜踩死了十一個,落水淹死了八個,過橋的有百十人,其余又散回到南邊了。
達奚步嚷嚷道:必是昨天那個叫莫浪的搞的鬼!
話音剛落就見伊婁莫忒騎馬提著一個人頭而來,道:世子,我從橋南抓住個奸細,他正從死人身上搜刮財物,被我逮了個正著。
呼延乙那樓走過去,瞧著那頭生黃發,判斷道:看此人的面相,是胡人。
宇文堅苦笑道:看來惦記咱們的還不止一家。
達奚步哼道:上游是蘇恕延的防區,奸細又是胡人,必然跟他逃不了干系,世子咱們去找他們理論。
呼延乙那樓道:這奸細是胡人不假,但究竟是不是烏桓部的誰都說不準,河北被賣的胡奴也不在少數,此時去理論,沒什么意義。
宇文堅哼道:既然不想安穩,那大家都不要安穩了。
乙那樓大哥,你讓人將咱們的橋拆成大段,放到北岸,暫時先不架橋了。
達奚步,你去讓人偷偷準備火船,既然咱們的橋被燒了,下游段氏的橋被燒也合情合理。
伊婁莫忒,你擇淺灘帶四個百人隊秘密過河,讓須卜旗云、宇文吉和丘敦虎分別帶領,去周遭的幾個縣城去轉轉,聲勢鬧大一點。
眾人似乎是猜到什么,紛紛應諾去辦。
在兩岸上千雙眼睛的注視下,兵卒們解開固定浮橋的繩索,承載著流民北去希望的浮橋轟然開裂,被分成幾段收回了北岸。
當天夜里段氏的浮橋同樣遭受了火船襲擊,因為沒有防備,直接引發大火,浮橋被燒了大半。
氣的段疾陸眷一大早就帶人闖進了宇文堅的大營,不過一瞧河岸上燒黑的浮橋,便知道兩家是患難兄弟。
宇文堅指著岸邊的狼藉,無奈道:本想是我處遭了人禍,沒想到兄長處也是如此。
早知當日遇襲時,我就派人去報個警,也好讓兄長能有防備,不至于此。
段疾陸眷咬牙道:就算一次能躲過,能次次都躲過嗎
這世上哪有日日防賊的道理。
憑啥就你我兩家鮮卑遭災,他上游的浮橋就沒事
依我看,這是有人想吃獨食,不讓別家張嘴啊。
宇文堅趕緊解釋道:我處也只是抓住一個胡人奸細,到底是誰派來的,還未知曉,兄長切莫冤枉他人,被當了槍使。
段疾陸眷哼道:賢弟莫要替那胡賊說話,自那日城頭救人起,那烏桓兒就跟我家處處作對,事事想著壓上一頭。
這次毀橋,就是想壓你我兩家,好在王公那里露臉討巧,真是個惡賊無疑!
我要參他一本,賢弟可愿署名
宇文堅遲疑兩息,緩緩點頭道:兄長要一振我鮮卑雄風,宇文堅愿附驥尾。
好!取筆紙來。
送走了段疾陸眷,宇文堅負手北望,果然牽扯誰的利益大,誰的決心就快,比起自家的咸魚心態,段部顯然更具有進取心。
安北將軍府內,王俊拿著告狀信簡直要氣炸了,為什么是默許而不是明文,這些蠢貨難道不知道嗎
在他的案上,還放著一份成都王的斥責文書,稱有胡騎肆虐河北縣城,質問王俊是否反水,鬧了一圈,剛將和演送去的緩和,轉眼就又歸于原點。
主事的崔毖道:這三家胡部互相使絆子,可見他們并不是一心,明公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王俊哼道:高興無非是嫌棄別人吃了自己鍋里的飯食,想著莽上快來罷了。
崔毖道:還是財帛動人心,既然將軍府要頂住成都王的壓力,那大頭就應該在府里,這三家胡部的價值已經用過。
依我看,不如將三部都調開,也算是給成都王一個臺階,在原地重新建三橋,讓幽州兵駐守,如何
王俊想了想,拒絕道:不,不成。
幽州軍內世家子弟過多,一旦守著邊境,難保不會有一二人想請成都王入幽。
胡部雖貪,但卻心忠。
讓蘇恕延、宇文堅和段疾陸眷各守一橋,府內專門派人協助,誰再敢行毀橋之事,定斬不饒。
崔毖轉而問道:成都王那邊又該如何回復呢
王俊斟酌道:此事不過一小事爾,司馬穎知道與否都還是兩說,他的心思估摸都在統軍在外的陸士衡身上。
先壓著,看看后續,再做定奪。
崔毖心有戚戚道:彭祖,陸士衡雖是貉奴,但也是三代將門,又統數十萬大軍,聽人說南下大軍單鼓聲就震的百里可聞,如此陣仗豈有輕敗之理。
咱們此時再加得罪,今后必與成都王不死不休啊。
王俊面色陰翳,崔毖能當面說此話,定也是思量許久。
大家都是沾親帶故,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連他都是如此看這局勢,幽州當地的士族又豈能坐視不理,私下里暗通款曲者必然不知幾凡,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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