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忙你的。”朱小北點頭,目送她朋友轉身離開,韓述已經轉過身去背對著她,繼續翻著那一疊樣布。
“韓述。”
“嗯?”
“這一疊你剛才已經看過了。”
“哦,我想再看看,剛才有一款不錯,你看,就是這寬藍色條紋的,怎么樣,不錯吧?”
“床單是不錯,問題是你看上去不太好。喂,你手心都是汗。”
“……小北,我問你個事,你那個朋友……她叫什么名字?”
“你問她啊,她姓謝,你們認識……”
朱小北話還沒有說完,韓述就繞過她朝那女子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那邊的角落里有幾個店員,這個不是她,那個……那個也不是她。
韓述抓著一個和她穿著相同的橙色馬甲的店員,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呢?她去哪兒了……謝桔年去哪兒了?”
被韓述抓著胳膊的店員顯然相當吃驚,連帶著也口吃了起來:“桔年啊……我,我們店長剛剛交班,走了……從后門走的。”
“后門在哪里?”
“從沙發那邊的走道過去就是了。”
韓述說“謝謝”的時候,人已經朝后門的方位跑了過去,穿過沙發后面的那個走道和那扇門,一條巷子就呈現在他眼前。她沒走多久,也絕對沒走多遠,這條巷子只有一個方向,只要他追出去,現在就追,一定趕得上。可是,韓述站在門邊,卻忽然挪不動自己的腳了。
要是他追上了她,該說什么,一句“對不起”?她肯要嗎?說完了對不起,接下來他該怎么辦才好?十一年了,韓述還是沒有想好,他是想見到謝桔年,還是害怕見到謝桔年,只要這些年里他肯花半天,也許更少的時間去找,不愁找不到她的下落,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在她面前無地自容。
他們就生活在一個城市里,很多次,也許他的車在她身邊呼嘯而過,也許他們在超市里相鄰的兩個貨架擦肩而過,也許他們在同一個十字路口一個朝南走,一個朝北走,也許在一間不知名的小餐廳里,他坐過的位置,她才剛剛離開……可是四千多個日日夜夜,他們沒有遇見過,韓述該為此慶幸還是失望呢?
有人在這個時候拍了他的肩膀,不用回頭,這是朱小北的招牌動作,可是這一次她的力道很輕。
“她欠了你的錢?”朱小北笑著問,“要是真欠了你的錢,盡管追,不要給我面子。”
韓述退了一步,關上了通向小巷的那扇門,再搓了搓自己的臉,有些赧然地笑:“還以為是一個舊朋友,好像是認錯了,真丟臉。”
朱小北習以為常地勾著他的肩膀:“有啥丟臉的,認錯了人,她又跟你的那個朋友同名同姓,這事不多見。對了,那床單我讓人開單了,再挑下去我要翻臉了。”
韓述把她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拿了下來,笑道:“等我一會兒,我去付錢。”
兩人回到車上,韓述發動車子:“我送你回去?”
朱小北揉了揉自己的腿:“再不回去我的腿就要斷了。”
韓述一直把她送到g大的教工單身宿舍樓下,道別之后,他忽然對著已經一只腳踏出車門的朱小北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啊,小北。”
朱小北下車關上車門:“知道不好意思,下次打球讓我一局。”
離開了g大,韓述并沒有回家,而是沿著江邊繞了一圈,然后給院檔案室的檔案員打了個電話。
半個小時后,他回到自己上班的地方,因為是周末,整個辦公樓空蕩蕩的,但是盡職盡責的小檔案員已經在那里等他了。
“小汪,今天裙子的顏色很漂亮,很襯你的頭發。抱歉啊,沒有打擾你跟小男朋友約會吧?”
上至八十歲老太,下至八個月女嬰,韓述夸贊女性的口吻一如既往地誠懇,這也是他在單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吃得開的原因之一。
檔案員小汪眉開眼笑:“我最多也是跟周公約會。韓科長,周末還不忘記工作?”
“有點兒小問題需要找出以前的卷宗來查證一下,我要找的檔案年代有些久遠,可能要麻煩你一下。”
小姑娘打開檔案室的門,韓述并不怎么拿架子,院里的大姐小妹都跟他說得上話,但是他要求辦的事有個原則,那就是“快”。沒有重要的事情,他是不會周末來查檔案的,小汪也不敢耽擱:“這有什么辛苦的,有多久遠?”
韓述說:“十一年。”hf();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