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他強撐的鎮定碎了個干干凈凈,嚴爭鳴抱著程潛大哭大笑了?場,?像?個人把所有人的喜悲都表達了,弄得其他人顧不敘什么別情,全都跟著他提心吊膽了?回,唯恐扶搖派繼北冥君掌門與黃鼠狼掌門?后,再多出?個瘋掌門。
……那可實在是太長臉了。
這?鬧居鬧到了夜半,嚴爭鳴總算冷靜了下來,水坑照常點起了火堆,天氣本就悶熱,幾個師兄都躲她遠遠的。
程潛將霜刃橫在膝頭,借著那劍身?點涼意入定調息,嚴爭鳴就默默地坐在?邊守著他。
李筠沒?氣地?后面捅了嚴爭鳴?下,問?:“掌門,你瘋病?了?”
嚴爭鳴勉強施舍了他?個目光,略微自嘲地苦笑?:“?像更嚴重了。”
李筠“嘖”了?,問?:“小潛怎么?像有點怕熱,以沒有這樣過吧?”
“嗯?”嚴爭鳴神色有點茫,問?,“是嗎?”
李筠又說?:“我記得咱們當年是親手把他埋在荒島的,他呼吸與脈搏全停,你又磨磨蹭蹭,到最后整個人都冷了,絕沒有半分生機,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嚴爭鳴心不在焉地應?:“不知?啊。”
李筠皺起眉,順著自己的思路?:“要回想起來,當時確實有?點?奇怪,那個周涵正剛開始威風得?,但小潛?露面,他的修為?像突被壓制了大半,你說會不會和這件事有關?哎,大師兄,我有個想法,你說有沒有可能……小潛在和我們分開的時候遇到了什么人或者得到了什么至關重要的東西,這才保了他?命?”
李筠這番信馬由韁的瞎捉摸,居瞎貓碰?耗子?樣地蒙對了大半,可惜這樣的機智無人贊賞,因為嚴爭鳴?像?個字也沒聽進去,連?點反應都沒有。
李筠忍無可忍?:“大師兄!”
“這些破事你不能等他醒了自己問嗎?”嚴爭鳴不耐煩地抬手將李筠趕開,“我怎么會知??你還有完沒完了,碎嘴,走開!”
李筠:“……”
他算是看出來了,掌門師兄的腦子眼下?經被?個三師弟糊住了,壓根裝不下其他的東西,連此事因后果都顧不關心。
嚴爭鳴不再搭理李筠,?懷中摸出了?條雪的發帶——據說是塞北雪蠶蠶絲編成,雪蠶生存不易,?只雪蠶能活三千年,三千年吐的絲,也不過就能織?寸半寸的料子,觸手生涼,黑市炒得價值連城,嚴爭鳴這個“撈錢公子”私下里也只扣了這么?條,始終也沒舍得拿出來。
只他將真元逼到指尖成細細的?絲,穿針引線似的在這千金難買的發帶刻了個傀儡符,他做得極專注,像是眼里就只有這么?件事,完事彈指?點,發帶便向程潛的頭發而去。
李筠倒抽了?口氣:“大師兄,你能鎮定點嗎?”
程潛?眼便將金絲蟬嚇得不敢睜眼,修為必?經是元神甚至以了,到了這種地步的高手,入定打坐時神識自會外放,哪怕無意識,任何東西也都不可能隨便近他的身。
李筠仿佛?經看了大把的金子在空中破碎成渣,?臉悲憤地望向嚴掌門——他現在算是明嚴掌門方才那句“更嚴重了”是什么意思。
嚴爭鳴:“噓,你看。”
只那根發帶輕飄飄地飛到程潛身,挽起他方才被嚴爭鳴打散的頭發,靈巧地打了個結,?頭到尾,沒有遭到任何阻擋。
這代表程潛打坐入定的時候根本沒有?點防備。
李筠神色幾遍,最后輕輕地嘆了口氣:“滄海都化成桑田了,他怎么?像?點都沒變?”
嚴爭鳴笑了笑,似乎有些困倦地瞇了瞇眼,低?:“我真想打開扶搖山回家。”
李筠聞正色?:“掌門師兄,你可不要又?時沖動,你確定現在是?時機嗎?那些人可?直盯著呢。”
嚴爭鳴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了?點有些嘲諷的笑意:“?群跳梁小丑而?,敢來,我就讓他們有來無回……我遲遲封山不開不是因為這個。”
李筠?直沒聽他說過,還以為自己心照不宣地知?原因,此時不由得奇?:“那是因為什么?”
“因為我打不開。”嚴爭鳴表情平淡地說?。
李筠猛地翻身坐起來:“什么?”
“你穩重點,?驚?乍的,”嚴爭鳴不滿地皺皺眉,這才接著說?,“掌門印里的封山令是三重鎖,‘天、地、人’,‘人字鎖’在,師父當年封山的時候留下的鎖扣是我們五個人的真元,我當時以為小潛……所以連‘天’和‘地’的鎖扣是什么都沒仔細看。”
李筠:“……”
怪不得大師兄第?次元神進入掌門印出來以后臉色那么難看!
李筠壓低音?:“你以怎么不說?”
“說了有什么用?”嚴爭鳴打了個哈欠,“我?直在找繞開封山令的辦法,掌門印也有神識,雖不知深淺,但是這些年我?經能感覺到它的存在了,我本來是想,要是有?天我的修為能強到壓制掌門印里的神識,說不定就能強打開封山令了。”
李筠膽戰心驚地問?:“那得強到什么程度?”
嚴爭鳴微微合眼睛,有些含糊地說?:“掌門印中神識是我派歷代掌門神識的疊加,你說呢?”
李筠:“……”
嚴爭鳴低?:“所以說告訴你們也沒用,路還長著呢……”
他的音越來越低,到最后幾不可聞,李筠木?:“我看這條路不叫長,這是根本走不到吧!”
嚴爭鳴沒吭,李筠心力交瘁地長嘆了口氣,仰面往后?躺,自我安慰?:“總算現在小潛回來了,小淵……唉,雖困難了?點,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還是有希望的,對吧?”
沒有人答話——程潛悄無息地入定,水坑?經蜷縮在火堆旁邊睡著了,她天生屬火,頭發掉進去也不怕燒,細小的火苗在她的黑發狂歡似的跳動。
仲夏夜里蟬四起,越發顯得四下安寧,唯有夜空?把銀河如練,掬?捧光華萬點,皎皎萬歲春秋。
寒來暑往,枯榮明滅。
李筠再?回頭,卻嚴爭鳴?經歪頭靠在?邊睡著了,被大悲大喜?生傷了?回內府,他眉宇間帶著多年不的疲色,陰霾卻不了。
總還是有希望的。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