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一個擁抱,會讓人的靈魂有如此顫栗的感覺。
“我是好人。”陳銘生聲音低沉又嘶啞。“楊昭,我是好人。”
他的身體在顫抖,聲音沉重,痛苦,又有著淡淡的委屈。
楊昭抬手,將他回抱住。她貼著他的臉頰,輕輕地說:“陳銘生,你在哭么。”
陳銘生當然沒有回答。
他們在黑暗之中緊緊擁抱。
楊昭抱著他,心想,很多人都在說愛的復雜,可她卻覺得,這世上所有的感情里,愛真的是最簡單的一種。它是那么的容易,那么的單純。
她由一個最簡單不過的理由,跟他在一起。
可往后的日子她從他身上體會到的,遠遠比愛復雜的多。
“睡吧。”楊昭說,“明天還要起早去五臺山,早點休息。”
那晚,陳銘生在楊昭的身后,抱著她入睡,一直都沒有放手。
或許是太累了,楊昭做了很多奇怪的夢。夢的最后,她在虛空之中聽見他的聲音,他告訴她——楊昭,我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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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楊昭換好一身運動服,化了點淡妝,從旅行箱里拿出個小型的背包,裝上水和吃的,還有她事先準備好的地圖。
陳銘生沒有那么多說道,只在黑背心外面套了件外套,就坐在床邊等她。
他看著她在角落里忙碌的身影,覺得昨晚的一切,好像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楊昭轉過頭,說:“你準備好了?”
陳銘生點點頭。
楊昭說:“那走吧。”
招待所沒有餐廳,他們拎著行李下樓,在附近的一家早餐店里吃了早飯。
火車站門口就有拉客的大巴車,20塊錢一位,陳銘生和楊昭上車的時候人還不滿,他們坐到偏后的地方,楊昭從包里拿出一本書,翻開起來。
陳銘生說:“你這時候還看書?”
楊昭說:“不然干等著干什么。”
陳銘生說:“什么書。”
楊昭把書翻過來給他看,書名是《清涼世界:五臺山》。陳銘生讀了讀,說:“清涼世界……”
“嗯。”楊昭說,“書里有介紹,是華嚴經里說的——‘東方有處名清涼山,從昔以來,諸菩薩眾,于中止住,現有菩薩文殊師利,與其眷屬,諸菩薩眾,一萬人俱,常在其中,而演說法。”她把書遞給陳銘生,說:“五臺山是文殊菩薩的道場。”
陳銘生打開書,翻開幾頁,又還給了楊昭。
楊昭說:“你看了么。”
陳銘生:“看了。”
“一目十行?你看到什么了。”
陳銘生說:“圖。”
楊昭說:“你好像很不喜歡讀書。”
陳銘生閉著眼睛休息,輕笑著說:“嗯。”
楊昭的目光重新回到書本上,說:“那這次正好給你好好治一治。”
陳銘生睜開一絲縫隙看著她,“怎么治?”
“五臺山是文殊道場,文殊菩薩代表智慧。你沒看很多考生家長都會來五臺山給孩子拜一拜么。”
陳銘生說:“那你應該給你弟弟拜拜。”
楊昭說:“我不用給他拜。”
陳銘生說:“為什么。”
楊昭看著書,淡淡地說:“他聽我的話,不需要拜。”她抬起眼,朝陳銘生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說:“不聽話的才需要拜。”
陳銘生一噎,說不出話。再次閉上眼睛裝睡。手卻伸了過來,拉住楊昭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腿上。
楊昭說:“一只手你讓我怎么翻書。”
陳銘生說:“不知道。”
楊昭好整以暇地看著陳銘生,陳銘生在她鄭重的目光中又轉過頭來,伸手把書從楊昭手里抽出來,放到自己的旅行包里。
楊昭:“你干什么?”
陳銘生把楊昭的手握住,又閉上眼睛休息。
楊昭深吸一口氣,也沒有抽回手。她低頭看著陳銘生的手掌,輕輕哼笑一聲,說:“陳銘生,你越來越賴皮了。”
陳銘生低沉的聲音說:“是么。”
楊昭靠在大巴椅背上,看向窗外,淡淡地笑了笑。
過了一會,大巴拉滿了人,準備出發了。
車程不到兩個小時,大巴車直接將他們帶到五臺山景區。乘客們按序下車,一下車,那股山林獨有的味道撲面而來。
空氣中夾雜著樹葉和佛香,聞起來讓人心曠神怡。
汽車站點旁,有很多給賓館旅店拉客人的當地人。他們舉著牌子,對下車的乘客挨個問。
“住不住店?”
“標間三百,住不住?”
“都在景區里面,上山很快的。
“……”
楊昭和陳銘生下了車,陳銘生問楊昭:“先找個住的地方,把行李放下吧。”
“嗯。”楊昭往遠處看了看,能看見一座高高的白塔立在山林之間。
“那是大白塔。”楊昭說。
陳銘生點了根煙,抽了一口,抬頭順著楊昭指的方向看了看。
“你想去那?等會去好了。”
楊昭看了看周圍,說:“我們在這找住的么。”
“往里面走走吧。”陳銘生說,“先去把票買了。”
“嗯。”
因為是淡季,所以五臺山游客不多,也沒有排隊買票的場景。錢包放在楊昭的包里,陳銘生去買票,楊昭翻出錢包,說:“多少錢?”
“算上里面的觀光車,兩百零五。”
楊昭點點頭,翻出四百一十塊錢給他。”
陳銘生正低頭抽煙,楊昭把錢給他,他下意識接過來,本來要轉身去買票,結果看見錢又停下了。
楊昭:“怎么了?”
陳銘生把煙叼在嘴里,拿回兩百給楊昭。
楊昭:“嗯?”
陳銘生撐著拐杖往售票處去,邊說:“我不用買票。”
楊昭余光瞥見售票處上面的牌子。
60歲以上的老人、軍人、殘疾人、記者等憑證件免門票。
楊昭轉過眼,看見正在買票的陳銘生,他的拐杖隨意搭著,右腿的褲腿高高挽起。
楊昭移開目光,眺望那座聳立山間的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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