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宋蘭花看見他身上背著槍,手里還帶著那么多收獲,心里一驚。她在人前不敢問,只能拉他趕緊進屋偷偷摸摸地問。
“兒子,槍哪兒來的?”
李居安隨口扯道,“張叔借我的。張叔說要教我打獵,回頭我打到好東西分他股呢。等我把打到的東西拿去賣,他說就賣我把好槍。”
他語調真誠。張叔是林場保衛科的老頭兒,過去是老獵戶,他找人拖了關系進林場去捧鐵飯碗,日子瀟瀟灑灑。張叔在屯里口碑很好,是個熱心腸,母親不會起疑心。
母親宋蘭花松了口氣。她掃了眼躺在地上的大孤子,看見侵刀扎入耳下的浸血窟窿,她為兒子擔驚受怕的不行。
母親抓過李居安來回檢查了好些遍,確認沒有嚴重外傷,沉下臉:“下次別再一個人進山了知道不。山里有多危險,你沒人帶就老實在屯里待著,那是啥好活啊,那可是好大一頭野豬。別和陸家那兩個牲口學,你能學明白啥。”
李居安知道母親是擔心他。
別說母親看著他腰間被撞的擦傷心疼,就連他那時候險些被大孤子拱腰子,一想到也后怕。
他為了讓母親放心,把后背兩把56式半自動步槍摘下來。八成新的步槍,槍身上編號被銼掉,是兩把黑槍。
宋蘭花心疼的眼淚都掉下來了,檢查他傷口那叫一個仔細,她聲音著急,后怕,恐懼,但又有十分復雜的情緒。
“姓張的那混賬東西,借你的還是把黑槍,臭不要臉的東西。”
“以后別自個兒進山打獵了。”
“咱也不是要吃多好的肉,喝多好的油水,一家人好好的才是正經事。”
李居安從母親眼里看出了擔憂和心疼。
他從山里找到的56式半自動步槍,是盜墓賊之前手里的貨,編號都沒有,是黑槍。他若是以后真想做獵戶養家,扛著把臟錢打獵也太傻了,不合法的槍過不了明面兒。
他決定將槍卸了,賣配件,再把收來的錢,去縣城里的供銷社,好好買把能過明面兒的舊槍。
李居安齜著牙樂了。
“媽,我就找林場領導打幫圍去,你盡管放心,一大伙人一起打幫圍,不會出事兒。”
宋蘭花也知道兒子想要扛家的心思。
她想到過去幾年兒子的所作所為,早年逃課輟學,和屯里小霸王打架,她哭著勸也勸不回兒子的心。親戚介紹的臨時工工作,兒子嫌遠工資少也不肯去。
現在,兒子終于有上進心,想要好好做事了,讓她非常欣慰。
她早上聽到兒子想代替孫為民進林場,她找進大隊部里去,還帶了家里僅有的一盒長白山香煙,想要大隊長通融通融。
長白山香煙一盒1毛4,對于李家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大隊部土房子里,有辦公室,辦公室里生煤爐子,爐子四外一圈是桌子。大隊長是復員軍人,剛正不阿,就在桌子上辦公。
大隊長楊德政的威望很重,作為村里大家長,他抬頭看見宋蘭花帶著香煙,賠著笑進門,心中就大概明白了她的來意。
不是他不肯,是實在為難。
“嫂子你心思我明白,但居安這孩子也沒進山打過獵。林場對這次組織的幫圍很是重視,領導都發話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雖說孫為民來不了,但趕杖子這活兒也不是居安這孩子能干的。”
沒有打過獵,怎么能進幫圍趕杖?掐鐘都掐不準,很容易全隊冒仗,炮頭也得受到上面的批評。
宋蘭花好話說盡,還是被婉拒了。
大隊長香煙也沒收,送宋蘭花到門口,擺擺手,臉上也很過意不去。
屯里誰都知道李家的難處,沒了漢子,還得拉扯一個8歲女娃,還有一個游手好閑總愛和人干仗的大兒子。
但幫圍的規矩就是規矩,誰來說情也不行。
現在,李居安拖了頭大孤子進門,讓母親宋蘭花心情非常欣慰。兒子有上進心,她也不能拖兒子后腿。
有了這么頭大野豬,還怕大隊長楊德政不同意?兒子有本事,林場幫圍兒子肯定能進得去!
她利索地套上圍裙,趕緊張羅開。有母親站在老屋門口一吆喝,全屯的姑嫂都興奮起來。
李家今兒個要殺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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