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黎熹說:“把這些東西都拷貝一份發給我舅舅。”
“好。”
談話間,他們已經來到墓坑。
林諾擔心黎熹會怕尸骨,特意用白布將遺骨藏得嚴嚴實實。
黎熹盯著白布看了會兒,卻要求林諾的人將白布移開。
林諾面露猶豫神色,“熹小姐,我建議您還是不要看了。”
“勞煩,打開。”黎熹聲音溫和,卻有種執拗的堅定。
林諾沒再勸說,親自將白布移開,露出坑底的骸骨。
法醫早就將周仰止的骸骨擺放整齊,森白的骸骨靜靜地躺在深黑色的泥土坑中,他的頭顱正對著黎熹的方向。
只是一具普通不過的骸骨罷了。
黎熹退后一步,隨后一膝蓋跪下,朝周仰止磕了三個頭。
第五夢對她有生育之恩,黎長安對她有養育之恩,周仰止對她卻有托舉救命之恩。
沒有周仰止,她這一生都會被囚禁在地下研究室,成為最小的研究體,然后死在8歲那年。
顧淮舟站在黎熹的身側,雙手交握垂于身前,朝周仰止深深地一鞠躬。
見狀,褚旭跟褚英也紛紛靠過來,對周仰止鞠躬致敬。
“他在這里沉睡了二十多年了,就別挪位置了,還是埋在這里吧。旭哥,棺材還要多久才能運輸過來?”
“下午就能。”
“等棺材到了,勞煩你幫我請個道士,為他誦經超度,重新入土為安吧。”長壽鎮這邊的人去世后,下葬前都要請道士來誦經超度。
黎熹不信這個,但她希望周仰止下輩子能過平凡安逸的一生。
次日,周仰止重新落葬,他終于有了一口棺材跟一塊石刻墓碑。
墓碑上沒有妻子的名字,只有妹妹黃鶯和愛女黎熹的名字。
對此,顧淮舟特別不開心,他覺得應該把自己的名字加上去。
黎熹說:“還沒結婚,你的名字加上去名不正不順。”
“那你什么時候愿意嫁給我?”顧淮舟無時無刻不想求婚。
“等我母親那邊的事塵埃落定,再談我們的婚事。”
“···好。”
為周仰止辦完葬禮,黎熹回長壽鎮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早,她沒有叫上顧淮舟,只叫上周祺陪她回了一趟長壽村,當面鄭重地拜謝那位陳老爺子。
陳老爺子坐在家門口的小板凳上削土豆皮,他指了指身后的小土屋,示意黎熹:“禮品就擱那屋里吧。”
黎熹便將禮物送進堂屋,放在小木桌上。
她從堂屋里走出來,就聽見老人家說:“吃油炸土豆嗎?我中午吃這個,你要吃,我就多弄一點。”
“吃!”
午飯就是一大鍋油炸小土豆,那土豆炸得皮脆肉綿密,淋上老爺子特調的辣醬汁,味道別提多美了。
黎熹跟周祺都吃了兩大碗。
吃完飯,老爺子就下了逐客令,“回去吧,我要去地里干活了。”
老人家種了兩片油菜地,要去地里除雜草。
黎熹也知趣,帶著周祺就走了。
臨上車前,老頭子又叫住黎熹:“黎家丫頭。”
黎熹趕緊回頭,無聲凝視著老人家。
老頭子說:“當年,長安抱著你來我家,請我幫你取個名字。黎熹這名字雖然是我提出來的,但熹這個名是周先生為你取的。”
“他彌留之際曾說過,他希望他的女兒一生平安順遂,要一心向陽,心懷希望地活下去。”
“你要好好愛自己,莫要辜負長輩的期待。”
黎熹嚴肅點頭,“我會的,陳爺爺。”
回去路上,周祺笑嘻嘻地問黎熹:“找到親爸爸了,心情怎么樣?”
“知道我的父親愛我,我當然開心。”
“那你媽媽呢?”周祺見黎熹只提到了父親,卻沒有提到南洋那位母親,他問黎熹:“你媽媽不肯接受你嗎?”
黎熹沉默。
周祺不太了解黎熹這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該怎么勸,他便說:“黎熹,你沒辦法決定你的出生,但你能決定你孩子的出生。”
“你以后,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媽媽,讓他在愛意中降生,在期待中成長。”
“那當然。”話鋒一轉,黎熹突然說:“我想結婚了。”
“啊?”周祺沒跟上黎熹發散的思維。
“祺哥,我想結婚了,跟顧淮舟。”黎熹雙手環胸,靠著椅背,她自自語地說:“你說,我該怎么跟他求婚?”
周祺:“···求婚不是男人的事?”
“我愛他,我想跟他結婚,我也可以跟他求婚啊。”
好像還真是。
周祺到底是跟黎熹一起長大的青梅,回程這一路,他都在為黎熹出謀劃策。
回到鎮上,周祺遠遠就瞧見站在橋上等他們的顧淮舟,“看,你的顧先生在等你呢。”
“停車吧。”
周祺趕緊靠邊停車。
黎熹朝周祺揮了揮手,“你先回去,我跟淮舟走路回家。”
“好。”
黎熹走向顧淮舟,唇角含著笑。
捕捉到她臉上的笑意,顧淮舟無聲握住她的手,他說:“跟我去個地方。”
顧淮舟帶黎熹去爬山了。
跟城里的爬山不一樣,這邊的高山都是野草叢生的小山路,山路崎嶇,很累,但體驗感也新奇。
顧淮舟帶黎熹爬上了山巔,站在山巔上可以俯瞰山腳下的長壽鎮,以及遠方埋葬周仰止的那片山脈。
“我們在這里看日落吧。”
顧淮舟打開背包,將野餐墊撲在地上,又從包里掏出幾罐啤酒。
兩人席地而坐,一邊喝酒聊天等日落。
天陽已經快要落山了,云海被紅日鍍上火光,黎熹望著半山腰那片光禿禿的矮小樹樁,她問顧淮舟:“知道那是什么樹嗎?”
顧淮舟不認識。
“是映山紅,野生的,每年四五月都會綻放。到那時,這片山都是映山紅,特別美。”
“那我到時候提前安排好工作,休假陪你愛看映山紅開滿山?”
黎熹不語。
喝完啤酒,黎熹起身撐了個懶腰,望著天邊瑰麗的火燒云,她忽然朝著空曠的山下大喊:“顧淮舟,映山紅開的時候,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顧淮舟心悸不已。
他坐在野餐墊上,望著大聲宣布愛意的黎熹,心跳越來越澎湃強烈。
顧淮舟也站了起來。
一枚如火般絢爛的紅寶石戒指,出現在黎熹的視線里,它跟夕陽交相輝映。
黎熹驚訝轉身,看著單膝跪地跟她求婚的顧淮舟。
“顧淮舟。”
黎熹同樣單膝下跪,跪在顧淮舟的面前,朝他伸出左手,“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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