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像是一柄冰錐精準地刺入了唐杰的心臟深處。
僅存的一點僥幸,最后一絲幻想,徹底崩塌。
江昭陽已經清楚地劃定了界限——這不是鎮長在向下屬問話,也不是同事之間的溝通,而是移交的確認。
唐杰的目光像被針扎破的氣泡,瞬間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光點,只剩下一片混沌的死寂。
那最后望向江昭陽的,帶著卑微乞求和扭曲掙扎的眼神徹底黯淡、破碎。
支撐著他沒有完全癱軟下去的那點稀薄氣力,在這一刻被徹底抽空。
那瞬間的抽離是如此徹底。
仿佛他整個靈魂都被一只無形的手硬生生拽出了這具行尸走肉般的軀殼。
“我沒有違法犯罪!”
“有沒有違法犯罪不是你說了算,到了地方自然會有說法。”郁同和冷冷道。
燈光慘白,死水般冰冷的光線落在唐杰那團劇烈顫抖、佝僂卑微的暗影上。
郁同和那雙如同尺子般嚴苛的眼睛里,看不到絲毫憐憫或波瀾。
他只是極其輕微地朝右側、靠在門邊角落的一個年輕干部抬了抬下巴——甚至算不上點頭,只是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下頜動作。
那年輕的紀檢干部,瘦削而精悍,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在郁同和動作落下的同時,他已經一個箭步跨了上去,右手無聲地架在了唐杰完全塌陷的右臂肘彎下方。
另一名站在稍后的干部也同時貼近,默契地從左邊抄住唐杰的左臂。
兩人的動作冷靜、精準、流暢,帶著一種近乎機械的紀律性。
沒有粗暴的拉扯,更像是在扶持一個已經無法掌控身體平衡的傷者——只是那“傷”源于靈魂的徹底崩塌。
唐杰毫無反應,像個被切斷提線的木偶。
任由兩人將自己半提架起來。
他的雙腿依舊軟得無法著力,身體大部分的重量都壓在兩邊年輕干部堅實的手臂上。
他那汗濕的頭顱耷拉著,額頭幾乎抵到了前面紀檢干部的肩背。
郁同和的目光此刻才從唐杰這團爛泥上移開,轉向辦公桌后沉默的江昭陽。
他的眼神銳利依舊,卻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后的輕快,或者說是任務順利推進的確認。
“江鎮長,我們就先帶唐杰下去了。”郁同和的聲音恢復了幾分來時那種近乎刻板的禮貌,但內容直截了當,“交付車里的同志看押后,稍后我們再上來!”
“你可以打電話給另外兩個人了。”
“我們要一并帶走!”
“好!”江昭陽微微頷首。
“謝謝您的理解和配合。”
江昭陽依舊坐在那張寬大的椅子里。
他的臉在頭頂刺目的白熾燈光下,呈現出一種類似玉石的質感——堅硬、光滑、沒有情緒的溫度。
唐杰被架起的整個過程中,他的眼神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沒有一絲波瀾。
此刻郁同和告別,他才抬起眼皮,目光很穩地落在郁同和臉上。
“我馬上打電話給劉明棟和鄭瑜。”
“不過,可以這樣說,他們的責任并不大,尤其是鄭瑜同志。”
郁同和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極難捕捉,旋即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