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
全沒了。
不管是面,還是牛糞,都沒了!
*
煮粥的鐵鍋只有兩個,是他們千里迢迢從洛陽背過來的。
謝氏上千族人,如今只剩下數百人,身上空無一物,只有破舊的陶罐,幫他們熬過了艱難的流放之路。奴隸們連陶罐都沒有,一雙麻木又兇狠的眼睛盯著那些陶罐和鐵鍋,卻不敢上去搶。
他們畏懼顧玄知和他的侍衛。
粥越煮越多。
他們煮熟了,也不敢吃。
都四處去找撿柴火,拔草,找糞便,想要讓陶罐里的粥煮得再久一點。
“殿下,柴火不夠,只有一鍋的米開了。”
謝清和聲音嘶啞,手指緊緊握成拳頭,面對殘酷的現實,痛苦萬分。
“讓侍衛先吃。”
顧玄知閉上眼,再睜眸,眼底冰冷,所有情緒都隱藏在寒霜之下。
他不能仁慈。
只有保證戰斗力,他們才能在這茫茫大草原上活下去。
忽然,他聞到一股誘人的香氣。
顧玄知從未聞過這么香的味道,他驀地看向香氣來源處,看到十只燒雞整齊地擺在地上。
他呼吸一滯,低聲喚道:“三郎。”
謝清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激動上前:“殿下,是肉!是肉!”
他的視線無法移開那些燒雞。
那十只雞他感覺他一個人全部都能吃下。
顧玄知沉聲道:“你等會兒把一只燒雞送到舅母的帳篷里。另外一只,送到九叔他們那里。剩下讓賈易分下去。”
“殿下,那你呢?”
剛才還狂喜的謝清和瞬間急了。
“祭祀,需禁食葷腥。你帶下去和眾人分了。”
謝清和默默地起身離開,他讓侍衛們把雞肉拿去分了。每人只吃了一口,那味道讓他們回味無窮,好像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賈棋聽聞太子一口沒吃,他拿起弓箭,沉聲道:“我去給殿下抓只羊回來!”
“我也去!”
“帶我一個。”
幾個血氣方剛的漢子瞬間朝著一個方向奔去。
謝清和也沒阻攔,他回到顧玄知身邊,還沒坐下就驚呼。
“殿下!神又賞賜我們東西了!”
“牛糞?”
謝清和看清那一筐牛糞,喜極而泣:“神果然在看著我們!”
“咦,這是什么?”
顧玄知抬眸,果然看到一小堆牛糞,還有一個雪白的小袋子。
他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下,聞了聞,啞著嗓子道:“這是面!”
“面!這面一定是神見您不肯吃烤雞,才特意給您送的。”謝清和抬起袖子抹眼淚。
太子表兄一定是上天眷顧之人。
否則神為何獨寵他一人。
顧玄知感激上蒼憐惜,但眼前的難關,尚未渡過。
那一袋米就算里面放了很多稻草,也只夠每人一碗。
想要吃飽。
談何容易。
顧玄知沉聲道:“三郎,命人把牛糞拿去煮粥!這面明天一早。用野草一起煮了大家分食。”
“是!”
謝清和起身,也不嫌棄這些牛糞,叫人過來一起把牛糞撿走,拿去煮粥。
粥的香味越來越濃。
顧玄知恍若未聞,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竹簡,用匕首刮掉上面的字。又拿出帶了一路的毛筆,掏出一塊墨,放在微微有些平滑的石頭上,抓上一把雪放在上面,慢慢研磨。
提筆在竹簡上寫下:“帝作成殺戮,毒痛四海。……以濟兆民,無作神羞……神其鑒茲,伏惟尚饗!”
顧玄知寫好祭文。
遠處傳來歡呼聲,原來賈棋他們幾個運氣好,竟然真的趕了一頭羊回來。
“把那只羊牽來。”
顧玄知下令。
他身無長物,唯有這只剛被侍衛抓來的羊能做祭品。
賈易把羊綁住放在顧玄知面前。
顧玄知用雪凈手,抖了抖身上的灰塵,恭敬地念祭文。
他把祭文放在羊的旁邊,三叩九拜。
正準備起身拿火燒掉祭文,誰知只聽到一聲驚呼,他抬眸一眼,竹簡和羊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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