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蔣中友一走進灶間,目光在屋里逡巡了一圈,就直接跳過了葉大嫂和葉三嫂,以為她們兩個都是來打下手的廚娘。
但是灶間除了他們兩個,再沒有別人了,更別說他想象中那種上了年紀、身懷絕技的大廚了。
蔣中友本來就喝了不少酒,此時出來被風一吹就有些上頭,站在灶間門口,抬著下巴問:“你、你們大廚人呢?”
葉三嫂聞看過來,還以為他是今天來吃飯的客人,見他喝多了,怕他是來找事兒的,便問:“請問您是?您找大廚有什么事么?”
蔣中友大著舌頭道:“我,我來問問,下頭還有什么菜,怎、怎么還不上菜!”
一聽說只是來催菜的,而不是前面的菜品出了什么問題,葉三嫂這才松了口氣。
她抬手指指在另一邊正在認真擺盤的葉大嫂道:“我家大嫂就是主廚,后面兩道菜已經在擺盤了,一會兒就能上菜了。”
蔣中友聞順著葉三嫂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正背對著自己,不知道在忙著什么。
他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我是要找今天掌勺做菜的大廚,不是幫廚!
“你難道要說,今天的菜都是她做的不成?
“她若是有這個本事,我,我……”蔣中友我了半天也沒我出什么來,暈頭暈腦地在灶間東看看西看看,最后終于指著灶坑道,“我就把灶坑里的灰都吃了,還、還不帶喝一口水的!”
葉三嫂聽了這話差點兒沒笑出來,哄著他道:“行行,您先回去吧,菜一會兒就上了。”
“我,我不回去!”蔣中友早已經忘了自己是來干什么的了,“我得見見你們大廚再走。”
恰好此時,負責上菜的人從外頭回來,一進門就問:“葉大嫂,下面兩道菜好了么,外頭都催呢!”
她平日里經常幫著村里人做做這樣的輕省活兒,賺點兒小錢花花。
但是做了幾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上幾盤空幾盤,根本供不上吃的。
她催促完葉大嫂,這才發覺身邊有人,扭頭一看竟是蔣中友。
“哎呦,你這個做老丈人的不在屋里陪著女婿和客人,怎么跑這兒來了?”
葉三嫂一聽這個醉鬼原來就是葉華的夫君,這家的男主人,登時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說什么不好的話。
不然一旦把主人給得罪了,再不給她們結算工錢,那今天豈不是白干了。
上菜的人想把蔣中友給勸回去,但是蔣中友還上來犟勁兒了,嘴里一直嚷嚷著要見大廚。
葉大嫂將接下來的菜擺好盤之后,招呼人可以上菜了,然后才擦擦手走過來看了一眼道:“這是喝多了,我給他煮一碗醒酒湯吧!”
上菜的人先端起兩盤菜道:“我去上完菜,就把他媳婦叫過來,咱們弄不了,讓她來處理。”
不一會兒,葉華就一路小跑地過來了。
葉華一進屋看見蔣中友跟在葉大嫂后面不住地絮叨。
“你說你是大廚你就是啊?誰能證明你就是大廚?今天那些菜都是你做的?
“我不信!你看起來最多三十多,你跟誰學的?這些不都是傳男不傳女么?”
葉華幾乎被他氣了個仰倒,上前一把揪住他就要往外扯。
“小華姑,你別著急,我煮了醒酒湯,你讓姑父喝一碗,坐下歇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葉大嫂說著從小鍋里盛出一碗醒酒湯遞給葉華。
葉華雖然生氣,但還是一邊用勺子攪動著醒酒湯,一邊輕輕吹著散熱。
她中途還抽空跟葉大嫂道歉:“我家這個就這樣,一喝點酒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他要是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你就別搭理他,全看我了。”
“小華姑,您這話就重了,姑父喝多了,說啥還不都是醉話,我哪兒能跟他計較呢!”
葉華試著醒酒湯差不多能喝了,端過去逼著蔣中友一口氣喝了個干凈。
喝完醒酒湯之后,蔣中友砸吧砸吧嘴,回味道:“剛才這是什么湯,還、還挺好喝。”
葉華氣的不想理他。
他也不要求回答,就自己說起來沒完。
但是不多時,醒酒湯發揮了作用,蔣中友漸漸清醒過來。
他此時隱約還記得自己剛才都做了什么,抬頭看見黑著臉的葉華,立刻理虧道:“我,我被他們灌酒灌的,有點喝多了……
“你還別說,這、這位廚娘做的這個醒酒湯還真管用……”
蔣中友說完突然一拍腦門,靈機一動對葉大嫂道:“你這醒酒湯做得又好喝又、又管用,你何苦跟著別人走家串戶地做幫廚,又累又賺不到多少錢。
“你回頭就、就煮一大鍋醒酒湯,每天半夜去京城那些酒館多的地方賣,保管你賺大錢!”
葉華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蔣中友的額頭上罵道:“我看你不是醉了,你是把腦殼喝壞掉了!
“人家這么好的廚藝,做什么賺不到錢啊,非要去賣醒酒湯!”
蔣中友此時已經越來越清醒,聽到媳婦這話驚詫地瞪大了眼睛,半張著嘴,脖子像生銹的車軸一樣緩緩扭過去看向葉大嫂,嘴都不利索了。
“你、你說、說誰?你是說今天的菜都、都是她做的?”
“不然呢,是你做的?你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啊!”葉華繼續罵道,“現在清醒沒有,清醒了就趕緊回去,真是不夠你丟人現眼的。”
蔣中友像是踩著棉花似的,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堂屋。
桌上的人見他回來,便有同輩一個堂哥起哄道:“跟你媳婦一前一后出去那么久,干啥去了?”
“去去!”蔣中友神情恍惚地坐下,還差點兒坐翻了凳子。
桌上眾人見狀奇道:“這人怎么出去一趟就魂不守舍地了?”
“我剛才去灶間看見大廚了。”蔣中友緩緩神才道,“居然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我開始還以為她是幫廚呢!”
蔣員外一聽說今天做菜的大廚是個女的,正在夾肘子的手登時一頓。
“中友啊,一會兒大家都吃完之后,你可一定要帶我去見見這位大廚。”
“堂叔,您也想請大廚擺酒啊?”蔣中友問完又撓撓頭,心想他家最近好像也沒啥紅白喜事兒。
更何況白事兒也沒有人能提前知道。
“讓你幫我引薦一下你照做就是了,你管我要做什么!”
蔣員外臉一板,登時唬得蔣中友不敢多說話了,比葉華可好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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