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素卿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雖滿是血污,可卻仿佛還活著一樣,瞪著眼睛看著許素卿在問。
問,你怎么才來
問,你現在可知道自己錯了嗎
問,就算你才來,就算你知道自己錯了,但你知道你的兄弟們想要的是什么嗎
問,來世,還能再見嗎
許素卿一步一步朝著那顆人頭走過去,而那些黑武士兵已經吶喊著沖向了他。
一把把彎刀出鞘,朝著許素卿砍了下來。
片刻之后,地上多了十幾具尸體,這些黑武士兵雖驍勇善戰,可又怎么能是許素卿的對手。
殺他們這些人,對于許素卿來說簡單的像是兒戲一樣,兒戲的不能再兒戲。
甚至,許素卿都沒有正眼看過他們,因為許素卿的眼睛始終盯著肖亭的人頭。
那天在血浮屠營地,肖亭跟著黑武人走了,許素卿心里還想著兄弟莫怕,我會接你回來。
此時看著這顆人頭,許素卿感覺自己心臟上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那么疼,不是一刀,是一刀接一刀。
他把人頭從那根木樁上摘下來,抱在懷里,緊緊的抱在懷里。
他沒有選擇離開,他想去找找兄弟的尸身在什么地方,現在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僅僅是把尸體和人頭湊到一起。
看了看大帳外邊有兩排點著的火盆,許素卿抽了一把黑武人的彎刀,將火盆一個一個的掀翻,全都潑灑在了那座大帳上,借著風勢,火很快就燒了起來。
遠處林子里藏著的血浮屠馬賊,看到火燒起來,立刻就沖了出來。
圣將軍之一的高無坎看著火光起的地方催馬疾沖,一路上殺了不少黑武人士兵,沖到地方的時候,才看到他的大將軍抱著一顆人頭,正在瘋了一樣的在四處翻找。
雖然他沒有看清楚大當家懷里抱著的人頭是誰,可他能猜到。
所以一瞬間,高無坎覺得自己心口也被一把利刃狠狠的刺了一下似的。
殺,去殺人!
許素卿看到高無坎到了,朝著高無坎嘶吼了一聲。
高無坎轉身就沖了出去,朝著從四面八方趕過來的黑武人沖過去,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遲疑。
黑武人留在大營里的隊伍確實不多,而且分成了兩批輪流當值。
他們防備的重點也是在大營南側,畢竟大營北側是他們來的方向,是黑武的方向。
見到中軍那邊火起,大營四處的隊伍迅速的朝著這邊趕過來。
就算是留守的隊伍人數再少,也遠比血浮屠那些馬賊的數量多。
高無坎沖殺一陣,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已渾身是血,順著衣服都能往下淌。
他再次找到許素卿,許素卿依然在四周尋找著肖亭的尸體。
可肖亭什么時候被殺的都不知道,這天氣還冷著,人頭在外邊凍上了,所以沒有腐壞。
尸體說不定早就找地方扔了,以黑武人的做事風格,把中原人的尸體剁碎了喂給他們飼養的獒犬也不是沒可能。
大當家咱們得趕緊走。
高無坎拉了許素卿一把:黑武人合圍過來了,我們撐不住的。
許素卿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一雙眼睛紅的好像隨時都能滴出血來似的。
燒了這里,燒了這里!
許素卿嘶吼起來,那樣子像是一頭受了傷的下山虎,傷到了,反而更為猙獰。
大當家,咱們得趕緊走,黑武人留守的隊伍不少,咱們打不過的!
高無坎又勸了一聲。
那就死!
許素卿一只手抱著那顆人頭,一只手抓住了高無坎的衣服。
都要死!
高無坎怔住,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大當家,他無法理解大將軍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都是要死的......
許素卿野獸一樣朝著高無坎喊道:知道我為什么不跟你們解釋嗎因為都要死!你,我,所有人,都要死!我不跟你們解釋,就是因為我要讓你們都死掉!
高無坎的眼睛睜的越來越大,那雙眼睛里的不可思議也越來越重,還夾雜著一種驚恐,還有一些對眼前人的陌生。
這是他們的大當家這是和他們相依為命十幾年的兄弟這是他們當初拼了命從官府手里救出來的許素卿
為什么!
高無坎忍不住,朝著許素卿喊了一聲,他的眼睛也因為充血而變得發紅。
因為都該死!
許素卿嘶吼道:十幾年了,我每一次殺人之后都覺得自己該死,我每一次看你們殺人之后都覺得你們也該死。
可是我舍不得,我也怕死,十幾年了,就這樣煎熬十幾年了!我快活嗎,這十幾年你覺得我會因為活下來而快活嗎!
許素卿攥著高無坎的衣服往自己身前拉了一下,高無坎被拉的踉蹌了一下。
許素卿沙啞著嗓子說道:我們都是該死的,十幾年前不該死,可到了這漠北之后就都該死了!
如果不是黑武人來了,我可能還會那樣茍且偷生的活著,那樣煎熬的活著。
可黑武人來了,血浮屠的命,所有人的命,就該絕了!
高無坎抬起手,也一把攥住了許素卿的衣服前襟,眼睛怒視著許素卿的眼睛喊道:好啊,那就死啊!
死就死了,難道我還會怕嗎我是心寒,大當家,你若是直接和兄弟們說,兄弟們還會怕死嗎!
許素卿道:你們不怕死,你們愿意和我一起死,這不夠!
他松開攥著高無坎的手,指向那些馬賊:這些人,都得死,我說出來你們愿意陪我,他們呢!
高無坎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么,只覺得心里有一股火就要炸開一樣,胸腔已經放不下這團火了,下一息就可能把他自己,也把許素卿一起炸個粉身碎骨。
高無坎喊道:所以你要去招惹寧軍去殺了人家幾千邊軍
那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