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遠在三十里外的另一處鎮子里,鎮中唯一像樣的客棧——“悅來客棧”的大堂里,點起了幾盞油燈。
光線昏黃,勉強照亮著幾張陳舊的木桌。
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氣、酒氣,以及旅人帶來的塵土味。
蕭衡獨自坐在大堂最角落的一張桌子旁,面前擺著幾樣簡單的菜肴和一壺酒。
那夜,再與喬念談過之后,他第二日一早就離了藥王谷。
恰好就在這座小鎮落腳。
本是想稍作休整,理清些紛亂的思緒。
與喬念冰釋前嫌,了結了多年心結,他心中既有釋然,也有一絲難以喻的悵惘。
就在這時,客棧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喧嘩聲。
蕭衡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抬眼望去,只見三大門派——天鷹堡、七煞盟、青嵐宗的人馬,簇擁著三位臉色陰沉、風塵仆仆的掌門,魚貫而入。
他們顯然也是剛到鎮上,身上還帶著趕路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壓抑的怒氣和戾氣。
客棧掌柜和小二顯然認得,這伙是不好惹的江湖人,于是,戰戰兢兢地上前招呼。
三位掌門似乎無心用飯,低聲交談了幾句,便由小二引著,徑直上了二樓客房,留下二三十名弟子在大堂。
這些弟子們喧嚷著占據了中間幾張最大的桌子,吆喝著讓店家趕緊上酒上菜。
蕭衡所在角落昏暗僻靜,他又刻意收斂了氣息,一時間并無人注意到他。
巧的是,其中一桌人,正好坐在了蕭衡鄰桌,與他僅隔著一道薄薄的木板屏風。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高,但在相對安靜的大堂里,足以清晰地傳入蕭衡耳中。
起初,只是一些抱怨路途辛苦、咒罵藥王谷狡猾的粗話。
蕭衡本不欲多聽,正準備結賬離開,免得徒惹麻煩。
然而,接下來聽到的幾句話,卻讓他剛抬起的身子猛地頓住,握著酒杯的手指悄然收緊。
一個壓低了卻難掩興奮的嗓音說道:“……嘿,你們說,堡主他們定的那計策,能成嗎?在路上動手,總比硬闖那鬼谷子強吧?”
另一個聲音帶著幾分諂媚:“副宗主神機妙算!那喬念再厲害,離開了藥王谷那烏龜殼,身邊就那幾個人,咱們這么多人,還怕找不到機會?”
“關鍵是那藥池嗎?我聽著不像啊……”又一個略顯疑惑的聲音插入。
最先開口那人嗤笑一聲,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發現秘密的炫耀:“蠢!藥池名額才三個,還得打生打死爭第一,哪有直接拿下喬念本人劃算?你們可知道……沈越的信里寫了,藥王谷谷主,因為常年試藥,血脈異于常人,其血……能解百毒!說是活著的解毒圣藥!”
“什么?!”幾聲壓抑的驚呼同時響起。
“千真萬確!副宗主親口說的!想想看,要是能把她……嘿嘿,那以后咱們還怕什么毒?等于多了幾條命!這可比那勞什子藥池實在多了!”
“嘶……難怪掌門們……”
話語聲漸漸又低了下去,變成了更隱秘的商議,似乎涉及到具體如何設伏、如何調虎離山的細節。
蕭衡坐在陰影里,面沉如水,手中的酒杯幾乎要被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