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側耳傾聽了一陣子外邊的動靜,就重新咬了一口餅夾肉道:我們已經躲起來了,不害怕。
小婦人點起油燈,指著云初的青衫道:你是一個官,為何這個時候不跑出去護駕呢
云初笑道:貴人們身邊的護衛很多,用不著我出去,再說了,我手頭沒有兵器。
漢子迅速將一柄厚背剁骨刀塞進云初空著的手里道:快去吧。
云初呆滯了片刻,就把刀子放到一邊,對小婦人道:有水嗎吃干餅子噎得慌。
漢子站起身,指著云初道:你也就是一個能吃的夯貨。
云初聞也不羞惱,對漂亮的小婦人道:你應該不是貧家小戶出來的吧
小婦人見云初的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就羞澀地點點頭道:在大院子里當過幾年的仆婢。
云初咬一口胡餅吞咽下去道:一看就不對,別看這是一個小小的作坊,行事的手段就能看出不凡來,唉,我家怎么就沒有你這么能干的仆婢呢。
小婦人為難地瞅瞅賣燒餅的漢子不敢說話,最終只是長嘆一聲。
云初又對漢子道:你婆娘不錯。
漢子對云初吼道:賊你媽!
云初拍著手從胡餅作坊出來的時候,小婦人戰戰兢兢地把買的一個胡餅夾肉遞給云初,還小聲問道:郎君說的可是真的
云初瞅著倒在地上如同一灘爛泥一般的漢子道:好好地過你的日子吧,別整天想那些有的,沒的事情。
說罷,就提著荷葉包好的餅夾肉舉著傘施施然地離開了光福坊,還回頭記了一下這家小店,東西不錯,以后可以常來。
重新走上朱雀大街的時候,貴人早就離開了,金吾衛們全部沖進了小巷子里到處亂搜,云初此時走上朱雀大街,反而無人問津。
橫穿過朱雀大街,穿過安業,彰德,崇賢,長壽四個坊市之后,云初將已經凍住的胡餅夾肉揣進懷里,抖掉油紙傘上厚厚的雪粉,就進了豐邑坊。
豐邑坊占地很大,背后就是高大巍峨的長安城墻,為了防御方面的考慮,這里居住的都是下賤的商賈。
一旦有事,城頭的守軍就能拆掉豐邑坊的石頭磚瓦用來抵御敵人。
才走進坊門,云初就被曬醬的惡臭差點掀一個跟頭,用手帕綁住口鼻,適應了一會,云初這才走進了豐邑坊。
這里的內街上行人很多,馬車,牛車,驢車,乃至獨輪車更是數不勝數。
不過,馬車基本都是青布帷幔做頂子的馬車,這就說明,這里常年不會有貴人降臨。
云初甚至認為,把醬作坊安置在坊門口,本身就是這里的商戶們的一種策略,就是不想讓那些比如查賬,勒索,他們的貴人進來。
越是往里面走,云初就越發的認為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因為,往前走了三百米之后,醬缸的味道就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酒糟微微發甜的味道。
街道邊上插滿了酒旗,酒旗很高,而且一家比一家的酒旗要來的高。
這種長條旗幟被風吹得嘩啦啦作響,讓酒旗上的字跡似乎活過來一般,非常的具有廣告效應。
如意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知夏也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就是酒館不怎么樣。
別人家的酒旗高大雄偉,只有上面寫著如意兩個字的酒旗蔫了吧唧的貼在旗桿上,死活不肯飄揚起來。
不過呢,這也不怪酒旗,因為它太矮了,別人家的酒旗高度基本超過了城墻,只有如意酒旗比城墻矮,自然沒有風來吹動它。
云初站在如意酒坊的門口觀察了片刻,今日里下大雪,正是客人們煮酒賞雪的好時候,別人家的酒坊門口,進進出出的全是抱著酒壇子的伙計,只有這家如意酒坊的門口冷冷清清的。
就在云初準備進如意酒坊的時候,一個身著瀾衫的男子從里面大踏步地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喝罵道:老子就要賭錢,你能把老子怎么樣,平日里能收留你們母子已經是老子發善心了。
現在竟然不準老子去賭錢!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匆匆追上,哀求道:這是最后的一點錢了,沒了這些錢,你讓我怎么買酒曲釀酒啊。
男子一腳踹倒女子怒罵道:娶了你真是倒了霉頭,一連十幾天,把把輸錢。
云初笑吟吟地迎面走過來,就在男子與云初擦肩而過的時候,也不知怎么的,那個男子竟然一腳踏空,就在看熱鬧的人群眾目睽睽之下,一頭杵在青條石鑿出來的臺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