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飛機攀爬的時間并不久,可楊千語過于緊張恐懼,便覺得時間分外艱難。
終于,飛機漸漸平穩了。
而且到了萬里高空后,竟沒有下雨,而是一片晴朗。
突然,懷里的鴕鳥動了,沒等他抬起頭來,猛地彈坐起身,推開他。
嘶……他沒來得及躲閃,下巴被她頭頂狠狠一撞,痛得倒吸冷氣。
對,對不起啊……楊千語捂著自己的頭頂,耳邊還回蕩著那道皮肉相撞的聲音,再看他痛苦的臉色——竟還有點良心,道了歉。
封墨深吸了口氣,冷著臉撇開視線,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可真夠沒良心的。
……女人吱嗚了下,徒勞地辯解,是……是你強迫我靠過來的,又不是我求你……
不是你求我安排了這趟回國航班
……這混蛋,偷換概念。
見她被堵到啞口無,封先生終覺扳回一局,唇角勾了抹笑,說話也溫柔了些:好了,趁著飛行平穩,你睡會兒吧。
女人沒回應,但轉過頭去,閉上眼眸。
封墨招呼了空少過來,拿了床毛毯,輕輕蓋在她身上。
八個多小時的飛行,對他一個大傷未愈的病人來說,也是折磨。
見女人睡過去,他才漸漸舒展身體,眉宇間露出幾分壓抑的痛楚。
不幸的是,這平穩沒有維持太久,飛機又顛簸起來。
楊千語并未睡著,心里還是緊張、恐懼,所以稍有顛簸,她便又睜開眼眸。
感覺身旁的人似乎睡著,她這才放松,輕悄悄地坐起身一些,裝做不經意地瞥了眼某人。
這一瞥,心弦收緊。
他看起來像是睡著,可臉色明顯不好,膚色發白,連唇色都有些泛青,眉心緊緊擰著。
突然想到費雪之前說的,來的時候,他一路都靠止疼藥強撐著。
這才調養了兩天多,再次登機經受八九個小時的長途旅行。
一個多月前,他才受過那么嚴重的傷,做了兩三次大手術,身體尚在恢復期,就這般不要命的折騰……
掙扎、猶豫、緊張、揪心,還有焦慮……心情復雜到極點,一時不知該不該關心他。
心里天人交戰了許久,她想著這人終究是因為自己才受這份罪,到底是于心不忍。
喂……封墨,封墨她探身過去一些,輕輕碰了碰男人的手臂,低聲輕喚。
那臉色痛楚的男人,緩緩睜開眼眸,眸光有些迷茫懵懂,怎么了別怕,偶爾顛簸下正常。
都這個時候了,他第一時間仍想著安慰身邊的女人。
楊千語忽略心頭蕩起的異樣情愫,語調溫和了些,我沒怕,你怎么了
我他動了動,語調暗啞,我沒事……
她拆穿,你臉色很難看。
是嗎男人皺眉,隨即笑了笑,怎么,擔心我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見他這么明顯地顧左右而他,楊千語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受,眼眸盯著他上下打量,一手落在他腰間:是不是腰疼還是手術的刀口疼還是哪里不舒服
封墨本不想自己這么無用狼狽的模樣被她看見,可既然已經被發現,他索性也不裝了。
我若說……渾身都難受,怎么辦他緊緊盯著女人,話音消沉低落。
放著平時,楊千語肯定覺得他又在演戲,扮苦肉計。
可現在,她相信這人是真的難受。
那……我怎么做可以讓你好受點
她很誠心地發問,惹得封墨神色一僵,眼眸瞬間瞪大了點,看著她。
你不怕我是裝的故意博你同情
我有眼睛!她有些生氣,懶得跟這人廢話,轉而抬頭張望。
空少立刻過來,以為她有需求。
王城!楊千語見王城沒睡,在看手機,立刻喊他。
王城一驚,馬上起身過來。
太太
他來的時候就這幅樣子
王城看向自家老板,神色緊凝,封總……要么,再吃兩片止疼藥吧。
嗯……男人應了句,一副眼眸都不想睜開的樣子,怏怏地歪著頭。
王城去把藥瓶拿來。
可還沒倒出藥片,飛機搖晃,他趔趄了步。
空少過來提醒,前方有云層,飛機會顛簸,建議回座位扣好安全帶。
楊千語一把奪過藥瓶,你回去坐著吧,我喂他吃藥。
王城心想巴不得,立刻轉身回座位。
楊千語拿過藥瓶看了看,皺眉:這上面寫著一次服用一片,你吃兩片會不會多了這樣對身體……
三片吧……
什么她一臉的不贊成,你不要命了現在是在飛機上,你這么吃萬一出了問題……
男人睜開眼眸,看向她,神情慘淡的俊臉居然還露出一抹笑來,放心,來的時候也這么吃的,死不了。
楊千語瞪他一眼,糾結著擰開藥瓶,倒出兩片,猶豫……
你再磨嘰會兒,我都要疼暈過去了。
她一咬牙,倒出三片遞給男人。
喂我。
她抬眸再瞪。
男人也不急,就那么眼神迷離地看著她。
真是……拿他沒辦法!
她只好把藥片塞進男人嘴里,擰開瓶裝水小心喂到他嘴邊。
超過劑量服用,楊千語是真的很擔心,所以喂他吃了藥也沒有靠回座位,而是一直側身緊緊盯著他,觀察著他的反應。
封墨依然蹙眉,俊逸帥氣的臉龐整個緊繃,喉結時而滑動,也透著一股痛楚。
楊千語一顆心緊緊懸起。
這是在半空中,腳不著地的,要是他出什么事,耽誤了治療……
封墨雖閉著眼,卻也感覺到女人一直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
等藥效發揮作用,身體上的疼痛逐漸減輕之后,他才睜開眼眸,頭也微微豎起一些。
怎么了他明知故問。
楊千語眨眨眼,收回視線,沒什么……
你要是真心疼我,不如讓我抱抱。
楊千語又倏地看過去。
這混蛋,剛剛好受一點就開始耍流氓了
他笑了笑,真話……抱著你,雖不能緩解身體上的疼痛,可心理上……會覺得無比滿足,那間接地……也能安撫下身體上的痛吧
楊千語聽他一本正經地瞎說,淡淡瞥了眼,我以為我昨天已經把話說清楚了。
昨天她態度鮮明,所以惹得這家伙不高興,兩人還冷戰了一晚。
怎么現在他又全都忘了
封墨扯了扯唇,伸手拿過她的手捏在掌心,喟嘆道:你跟我說的狠話還少嗎我哪句當真了
……
呵!他倒還知道自己厚臉皮。
兩人靜靜地互視著,突然,飛機一震,進入了云雨區。
窗外電閃雷鳴,頗為嚇人,楊千語驚得渾身汗毛直立,而前一刻還在跟她調情的男人,手掌一緊,身體也緊繃起來。
你怎么了她急問。
沒事,放心吧,吃了藥,撐得住。
話雖如此,可他身體的反應說明了一切。
楊千語顧不得多想,暗暗一咬牙,把腰間安全帶拉松了一點,整個人越過座椅中間的空隙,伏到他胸前。
封墨抬手將她抱住,眉心痛苦地擰緊時,嘴角卻勾著愉悅笑意。
兩人緊緊相擁,說不清到底是誰需要誰,又或者——是他們彼此需要,互相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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