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他回頭看到開槍的人時,嘶啞的痛呼卻凝固在喉嚨里。
……老楊
那個神情空洞的佝僂男人抬頭也抬頭看著他,常年掛著一張市儈笑容的臉上似乎還殘留著微笑的痕跡。
雙眼之后,一條金魚歡暢地游來游去。
如同在自己的魚缸里。
就在槐詩愕然地注視中,他彎腰,撿起了盒子,踩著血
,站在那個男人的身后。
等候命令。
去把正門也鎖了,然后準備祭儀,等了這么久,總要有所價值。
陌生人吩咐了一句,老楊轉身離去,甚至沒有再回頭看槐詩一眼。
你們是熟人嗎
陌生人低頭看了一眼槐詩,戲謔地笑了笑:他為了別人欠了很多錢,只能用自己抵債,別怪他,也別怪我……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吧。
……
在恍惚和茫然里,槐詩忽然明白了一點,雖然心中憤怒地像是要瘋掉一樣,可是卻忍不住想笑。
嘲笑自己如網中的蟲子一樣掙扎了這么久。
一切早已經注定。
從一開始。
早在自己收到老楊的電話,樂不可支地扛著琴箱去往牛郎會所里應聘的時候,就已經踏上了死亡的路。
他會到達預定地點,然后在出門的時候大怒地給老楊打電話,報告自己的方位和信息,最后朝近路回家,在小巷里遇到一具尸體,一個盒子,和一條金魚……
那一條金魚,原本應該快樂地游在自己的腦子里。
自己陰差陽錯地躲過了一劫,可是卻又被幕后的手給扳回了原本的軌道上去,迎來了預定地結局。
就好像這個人說的一樣,他的運氣似乎從來都沒有好過。
總是莫名其妙地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然后亂七八糟地生活就被弄成亂七八糟的一團,越來越窮,越來越慘,越來越喪,到現在……終于像是沒頭的蒼蠅一樣一頭扎進了死路里。
迎來結束。
你媽的,為什么啊!
槐詩再忍不住劇烈痛苦,嘔出了血,眼淚鼻涕都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我他媽不過是想要好好的活著而已,想要賺點錢把日子過得好一點,找個湊合點的工作,哪怕當牛做馬也無所謂,找個喜歡的人去結婚,有一個不會嫌棄我的家……這也有錯嗎!究竟是為什么啊!為什么你們他媽的就不能放過我
戴紅手套的男人沉默了。
許久,輕聲嘆息。
為了更好的世界,總有很多事情我們無能為力。他從口袋里掏出了槍,對準了少年的臉:抱歉,你的犧牲,是為了更大的價值。
他扣動了扳機。
嘭!
子彈被彈開了。
被一層隱約的光膜。
紅手套愣住了。
絕境庇佑他愕然地看著此刻籠罩在少年身上的微弱光芒,那個女人竟然把自己的保命符給了你
你還真是她的老相好么
這是天文會賦予每一個監事官的緊急加護,字面意義上的保命符,一旦遭遇致命的攻擊就會自行啟動,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保住使用者的性命,等待救援……
在三分鐘內,除非遭遇第四階段以上的圣痕強行沖擊,否則絕難破除的壁障。
算了。
他收起了手槍,嘲弄地看了一眼槐詩的胸口,就算自己不補刀,這個家伙也會失血致死。
如今的時間寶貴,只差臨門一腳,他已經沒時間再浪費在他身上了。
他轉身走向了禮堂。
計劃變成如今的樣子,可以說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針對救主會的行動雖然是在見到那個盒子之后一時起意,但也經過了周密的謀劃。為了避免激發王海背后那群上主的警覺和偵測,他不得不從普通人入手,以自己的靈魂——嗤笑魚缸的力量操控了一場內亂,并假以老楊的手安排了完全無關的槐詩完成最后一步的轉移,卻沒有想到,槐詩竟然是隱藏的應激期預備升華者,對于從寄生者身上衍生的三代魚苗具有抗性,導致寄生完全失敗,計劃面目全非。
幸好,他成功地將自己隱藏在了幕后,還有天文化的巨大壓力,沒有被王海身后的那群歸凈之民嗅到什么異常的味道——那群腦子里只有救主的家伙可是不折不扣的瘋子,根本沒有任何理性可。
只不過,既然不能隱秘地完成計劃,就只能換個方式了。
對于他而,只要最后的結局不出茬子,換個過程反正也無所謂,既然引來了天文會的注意,那么……不妨鬧的大一點!
他一腳踢開了門,隨手兩槍,打死了一個想要撲上來的老頭兒,穿過混亂尖叫的人群,走到了宣講臺上。
前后門已經封鎖完畢。
時間不知道還有多久,但足以完成最后的降誕了。
只不過……
用轉生之釜來做毒品那群歸凈之民就連下屬的腦子里也被他們的神吃了么
他低頭看了一眼擺在面前的那個盒子,忍不住嗤笑。
這種從第七深度的地獄遺跡里發掘出的容器型遺物,雖然本身是最好的源質容器,將狂信徒的亢奮源質轉化為物質也固然輕而易舉,但恐怕就連被賜予這個盒子的王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
被當做祭品的不止是那群他騙來的信徒,甚至包括他自己——只要其中的源質足夠,它就是足以令古老之靈降生現境的胚胎!
等牧場主的使者通過它降臨之后,恐怕觸目所見的所有活物都會變成它的盤中餐。
雖然自己要做得事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就當廢物利用吧。
他掃了一眼那些被當做源質來源不斷收割的信徒們,打開了盒子,從懷中掏出了一根試管。
迎著教堂中昏暗的燈光,端詳著其中的血肉。
開始吧。
他輕聲呢喃:奠定吾等大業中微不足道的一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