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濤求見許一山的時候,許一山已經回到了經作區辦公室。
在易章一個星期,他將礦難的情況已經摸得一清二楚。
其實在礦難發生之初,作為法人代表的徐濤第一時間還是想盡力救援的。但是,他要展開的救援被緊急叫停了。
通知他停止救援的是時任易章縣委書記的方華。方華在礦難發生后第一時間趕到事故現場,在了解到是三千米以下的礦井發生了瓦斯爆炸,且被困人員有28人時,方華在請示了一遍上級后,當場叫停救援。
徐濤深知停止救援責任他承擔不起,雖說采取了救援行動不一定能將人救出來,但只要付出了努力,還是能減輕他的責任,自己良心上也能過得去。
但方華的一句話,讓他知難而退了。
方華說:三千米的深井,就是神仙來了,一樣無奈何。一次傷亡那么多人,別說你一個礦業公司會倒,連帶著不知多少人要被追究責任。上面不倒,還有人替你說話。連累了上面,神仙也救不了你。
方華說的是實話。不管出了多大的事故,只要上面有人,蓋子總能捂住。如果蓋子被揭開了,誰還敢替他說話相反,所有人都會將責任推到他一個人的身上。他徐濤成為替罪羊不用懷疑。
整個事件來看,第一個提出捂蓋子的就是方華。當然,方華捂蓋子的主要目的,就是保護自己頭上的烏紗帽不被摘掉。
畢竟,傷亡28個人,他這個縣委書記也就當到頭了。
蓋子是捂住了,但要封住遇難者家屬的口,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在方華的建議下,將賠償金從八十萬一下提高到兩百萬,他堅信任何家庭在這筆巨大的賠償款面前,都會失去抵抗。
事實果然如方華所料,遇難者家屬在得知能拿到兩百萬賠償款的時候,他們忘記了追究事故真相,更忘記了失去親人之痛。
礦工普元的家屬六嫂子,是唯一一個不肯在賠償協議上簽字的人。她不簽字,并不影響普元的賠償金被易章原計生委的人劃走。
易章計生委以普元欠下的計生罰款為由,沒費多少周章就將賠償款全部劃到了他們的賬上。
以欠款為由,侵占死亡賠償金,這是令許一山最為憤怒的事。他怎么也想不到,權力會墮落到如此地步,人性會丑陋得如此不堪入目。
易章一星期,他沒絲毫手軟。將當初介入侵占賠償金的所有涉事人員一個不漏予以問責。直接責任人在紀律上雙開,并追究相關的刑事責任。其他責任人,或撤職,或降職,沒讓一個人逃脫。
許一山在決定易章侵占死亡賠償金的意見時,他沒有召開班子成員會議,甚至都沒與邱和通氣,完全屬于他一個人的決定。
易章礦難從處理賠償金入手,開始進入慢慢揭開蓋子的過程。
徐濤滿面愁容坐在許一山辦公室的椅子上,長吁短嘆。
許一山要重啟救援,就得有專業的礦山救援重型機械。可是整個陳州市,都找不出一臺能勝任這次救援的重型裝備。
礦山救援是一項非常具有專業性和風險系數特別高的工作。方法得當,事半功倍。指揮錯誤,一事無成。甚至會造成二次傷害和事故。
徐濤愁的,就是他根本找不到可以利用的重型裝備。
許一山拿了易章不少人,唯獨沒對徐濤下手,是因為他在了解到叫停救援,隱瞞遇難者人數與他沒有直接的關系后,才暫時網開了一面。
徐濤就是個商人,他的眼里只有利益。在利益面前,他可能鋌而走險。可是在法律面前,他還是深知法律的威嚴。
他在礦難發生后,第一時間便想到救援,可見他的良心還沒有完全泯滅。然而,他最終還是屈服于權力之下。在上級叫停救援時,他沒有任何反抗。
許書記,我把陳州的底都翻了一遍了,實在是沒辦法了。徐濤哭喪著臉說道:沒有重型救援裝備,救援根本沒辦法展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