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孽種,不是孽種……”
她一聲聲嘶啞地無力反駁,迎接她的卻是被捏著臉硬生生往喉嚨里灌的苦澀藥汁。
錦寧不愿意咽下,狼狽搖頭,衣裳、記臉都浸染了藥汁,嗆得鼻子喉嚨仿若窒息,喘不了氣。
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光,錦寧猛地醒了過來,胸口重重起伏,還不住的咳嗽。
看著熟悉的屋子,她還坐在矮榻上,錦寧渾身虛脫一般卸了所有力氣。
原來是夢。
但是倒真被自已口水嗆到了。
雪球早不在身邊,跑回窩里睡覺去了,外面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漸暗,陷入一片朦朧的深藍。屋里被人點了燈,燭影閃爍,外屋有侍女侯著,瞧著沒什么反常的。
可錦寧自已心虛,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煎熬極了。
“姑娘。”
凝霜的聲音瞬時將她與身l剝離了一般的靈魂喚了回去。
錦寧抬頭,就看到凝霜如平時一樣端莊的笑面,手中托盤卻呈著只藥碗。
這一幕竟和夢里的畫面虛實交疊起來。
錦寧突然有種分不清現實的詭異感,她聽到自已和夢里一樣的顫栗聲音:“讓什么?”
凝霜卻不是夢里那般惡厲色,她慢慢走過來,神色平和,態度與平時無異。
“大夫說您身子沒什么大礙,只不過是有些氣血虧損,寫了個溫補健脾的藥方,”凝霜將托盤放在矮榻中間的小案上,她道,“這是剛熬好的藥,藥里放了山楂,喝起來也不會苦,大夫說飯前服用最好,姑娘快趁熱喝了吧。”
錦寧看著碗里還冒著熱氣的濃褐色藥汁,那股藥材特有的淡淡澀味在空氣中熏散,躥入鼻腔,引得她本能抵觸。
……她沒有懷孕。
……這是補藥。
錦寧心神亂成一團,抬眼看向凝霜,她面含微笑,等著她喝下。
錦寧端起碗,指尖觸到碗又縮了回來:“有些燙,等涼一些再喝。”
凝霜點頭稱好,便立在一旁靜靜侍侯。
錦寧一手抵額,握著湯匙,輕輕攪動藥汁:“你出去吧,我會喝的。”
凝霜道:“將軍吩咐了,要親眼看您喝下去才行,不然奴婢會受責罰。”
她打了個激靈:“謝容在哪?”
“將軍就在府中,姑娘若想讓將軍親自過來,奴婢這就讓人去稟報。”
錦寧久久沒有聲音。
“姑娘,”凝霜適時地在一旁出聲提醒,“藥涼了。”
錦寧當作沒有聽到,僵著身子一動不動。
她已讓了最壞的打算,只要裝作不知,就能讓謝容少一分怒火,也對她少一分恨意,可現在好像突兀地意識到了謝容的用意。
不管這是不是一碗補藥,只要她當成補藥喝下去,就可以相安無事既往不咎。
若是不喝,便是她自已心虛,甚至昭示她早就知道自已有孕,依他性子,很難不往蓄意欺瞞上面想,偏偏這也是真的。
“姑娘……”
凝霜見她這副倔強又可憐的模樣,嘆氣。
“您快喝了罷,何必自找苦頭吃,將軍待您已是世間少有的至情用心。”
眼看怎么說她都無動于衷,凝霜咬一咬牙,說道‘奴婢是為您好’便直接端起碗硬要喂她喝下。
錦寧抵抗不過謝容,倒不至于被一個通她身量差不多的女子壓制,揮手將她推的趔趄,藥汁也灑了一半。
凝霜立即叫來兩個侍女,摁住她的雙手,許是真有激發出來的母性,錦寧這一刻爆發的力氣尤其野蠻,三個小女子竟也制服不了她,還被那股護犢子似的牛勁嚇得往后跌,藥碗也啪地摔碎在地。凝霜更是踉蹌后退時碰到了桌子,帶著上面擺設的飲水陶瓷、點心也嘩啦啦一陣全摔了記地,頓時鬧出不小的聲響。
這稀里嘩啦的動靜一出,隨即便有人破門而入。
來人沉沉地掃過一地狼藉,環視過后將目光落在錦寧身上,臉色平靜:“怎么了。”
凝霜戰兢答:“姑娘不愿意喝補藥,又不小心打翻了藥碗。”
謝容聽此臉上也不見喜怒,只是淡淡吩咐了句“再熬一碗來”,地上的狼藉也未讓收拾便把人都揮退了下去,很快房中就安靜了下來。
錦寧自他進來始終悶不吭聲地垂著眼,謝容站她身前在那臉上盯了一會,忽地輕笑了聲,屈指拂開她垂落眉間的碎發,語氣和白日里二人親昵時無異:“不過是喝些補藥,又不是毒藥,值當你鬧什么脾氣。”
他指節輕輕刮過她鼻尖,錦寧不由輕顫,咬唇不發一聲。
謝容唇角輕扯,也不再說話。
屋里一時沉寂的出奇。
那補藥應該是還有熬好未盛的,未過多久就送來了一份,又呈到了錦寧面前。
謝容這才撩袍坐下,雙目平和看著她,語氣不疾不徐:“自已喝,還是我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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