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氏本想繼續說侄女的事,但見蘇小姐明顯想岔開話題,也就沒繼續說。此時嚴氏內心矛盾又羞愧——對她來說,蘇小姐是個外人,卻一次又一次提供幫助;反倒是她的親侄女,頻頻跑來添亂,讓她難以抬頭。問題是,面對這些幫助,她卻不知如何回饋。蘇明妝見裴老夫人好半天沒說話,差不多也能猜到其心中所想,笑道,裴將軍答應我,若釋本大賣,會給我分紅。嚴氏一聽,驚訝地抬眼,分紅確實應該給的!蘇明妝見老夫人臉色好了一些,也放了心,開始說正事,您用早膳了嗎用過了,你呢我也用過早膳才來,那等回頭您有體力,便讓人去找我。我們整理一下國公府的鋪子和人員我現在就有體力。嚴氏說著,便撩了被子,準備下床。那怎么行您昨天身體還不舒服呢。蘇明妝急忙阻攔。嚴氏笑著將女子的手拉開,不急不緩道,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動也。形氣亦然。形不動則精不流,精不流則氣郁。生病時若昏迷不醒便也罷了,只要能動,便一定要動,這樣才能氣血流通,防止氣血郁滯,有助于身體恢復。蘇明妝驚訝,您懂醫術我們嚴家,先祖便是軍醫起家,之后覺得沒前途,后輩紛紛學了武。雖然再沒人當軍醫,但醫書和本領還在,家中誰愿意學,便找長輩學。嚴氏穿好了鞋,起身穿衣服,有幸,祖母隨祖父學了醫,所以我也跟著祖母學了一些。蘇明妝聽得兩眼放亮,搶先一步拿了衣服,想幫裴老夫人穿,卻被后者婉拒,堅持自己穿衣。您還會醫術您……您太,蘇明妝對裴老夫人的崇拜之情,已到達頂峰。嚴氏哭笑不得,蘇小姐別誤會,軍醫和正常大夫不同,雖然也學《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這些內癥,但更多的還是清創、包扎,處理骨傷,與其說是大夫,不如說更像屠夫,沒你想的那般醫術高明。誰說一定要會內癥才算醫術高明如果從救死扶傷的人數看,軍醫救命人數遠遠高過普通大夫,才是真正的神醫!……見女子反應,嚴氏疑惑,畢竟對方可是百年門閥的蘇家姑娘,怎么會稀罕這些粗魯的東西但仔細觀察女子表情,又不像是開玩笑或逢場作戲,不禁再次疑惑——難道這些名門喜好這般獨特嗎蘇明妝對醫術,有一些說不出道不明的感情。因為夢中,她得了那種難以啟齒的病,既無大夫愿意為她診治,她又羞于讓人診治,當時她就一直想:如果她自己會醫術,該多好。當然,夢終歸是夢,夢醒后,她不會做那些荒唐事。但對醫術的特殊感情,卻殘留心中,揮之不去。嚴氏穿罷衣裙,在梳妝臺前坐下,準備梳下頭發。蘇明妝上前,讓晚輩為您梳頭發吧。不用!多謝蘇小姐,我自己可以。嚴氏急忙拒絕,甚至被蘇小姐服侍得受寵若驚。她一邊梳頭發,一邊從銅鏡里窺視蘇小姐,卻見女子一雙美眸亮若明星,好像充滿了憧憬,再從銅鏡看自己的眼神,暮氣沉沉,心中不由得感慨——年輕真好啊。她年輕時,應該對未來,也是這般憧憬吧。突然,她心中萌生個荒唐的念頭,輕聲問道,蘇小姐,你……愿意學軍醫術嗎蘇明妝一愣,急忙道,愿意!您愿意教我嗎這種醫術,應該都是家族傳承、不傳外人吧嚴氏挽好了發髻,插了一根銀簪,轉過頭哭笑不得,確實有一些醫術不外傳,傳男不傳女。但我們嚴家這算什么醫術就是個包扎清創,你若不嫌棄粗陋,我便教你。不嫌!我想學!蘇明妝激動萬分。嚴氏起身,好,那回頭我便讓人到今宴的書房里找找醫書,可能得找上一段時間。不急!蘇明妝心里想——賺了!賺了!她就說,跟著裴老夫人定有收獲!以后有時間就來轉轉,說不定又能學到點什么。學到,就是賺到。嚴氏心里想——真沒想到,名門閨秀竟會對粗魯血腥的軍醫術有興趣罷了,蘇小姐愿意學,她定會傾囊相授!教了蘇小姐,她心中好歹也踏實了一些,蘇小姐幫國公府這么多,她能回饋多少,便盡可能回饋多少。蘇明妝做夢都沒想到,這軍醫術,在她后來的生命中,提供了莫大幫助,也算是間接,改變了她的人生。……裴老夫人梳洗完后,便讓人取來了一摞摞賬冊,與蘇明妝一同梳理——哪些產業盈利,哪些虧損;哪些還有挽救價值,哪些要及時止損;把應變能力強的人員集中在一些產業,把應變能力稍遜、但踏實肯干的,調到即將成立的版印坊。兩人思想合拍、互相配合,一切進展得順利,直到午膳時間。嚴氏知曉,因為從前的一些矛盾,蘇小姐從不享用國公府廚房的膳食,只在自己院子里開火。便小心翼翼地詢問,是否愿意留膳。若不想留下,可以回雁聲院用午膳,順便午休一下,等下午再來。誰知蘇小姐竟欣然同意,愿意留膳。這樣,兩個人又一起用了午膳,還一邊用膳一邊聊一些關于膳食的詩詞歌賦,可謂很是投緣。很快,午膳用罷。下人送上來清茶。蘇明妝端茶碗,慢慢抿了一小口,問道,一會,您是要午休吧嚴氏擺了擺手,不休了,從昨天回來便一直睡到今早,睡得頭疼。版印坊的事,還有一點收尾,干脆做完了它。蘇明妝,若是敲定,我想下午便通知他們,可以嗎嚴氏知曉她著急,當然可以。兩人正說著,就見一名丫鬟快步進入。王嬤嬤見狀,到了門口,詢問何事。聽見丫鬟的匯報,面露震驚。蘇明妝見王嬤嬤吃驚的表情,問道,怎么了王嬤嬤來到小姐身旁,低聲回答,門房傳來消息,說,錦王求見小姐。蘇明妝臉色也驟然一變——錦王王嬤嬤心中實在好奇——小姐和錦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