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眼神示意他閉嘴。
顧臨邑閉緊嘴巴。
兩人抬腳要去前院,隔著一扇門,傳來嬤嬤的聲音,姑娘!姑娘怎么起來了姑娘要去哪兒
趙非荀聽著腳步聲一步步靠近。
他立刻偏首,視線想著那扇門看去。
傳來錦氏氣弱的聲音,柏雅姑娘說在門外遇上大公子了——
顧臨邑亦是趙非荀的心腹,所知道的事情不比輕風少,壓低聲,揶揄著打趣了句:大公子這位正頭娘子身邊的丫鬟嘴夠碎的啊,怕不是知道了大公子防備她主子是藍月王的眼線,這才故意冷著這丫鬟
趙非荀蹙了下眉。
視線凌厲,無聲警告他。
顧臨邑后背驟然發涼,連忙拱手告饒。
趙非荀連一眼都懶得看他,他陰沉著眸子,想起昨日看見的小丫鬟,她那樣消瘦、羸弱無助…他更不能動搖。
男人低聲命令道:
錦氏不能出來見我。
故意揚聲問了句:這錦姑娘的胎都六個月了,也還是個丫鬟的身份,等孩子生下來后,大公子打算如何安置他們
這話一出。
門內的腳步聲忽然停下。
趙非荀眉目間皆是冷意,薄唇輕啟,不過是個奴生子,生母身份卑賤,生下來又有何要緊,隨便養著長大就是。他頓了頓,視線從門上移開,又添一句:錦氏身子不好,能不能生下來都另說。
一旁配合演戲給丫鬟聽的顧臨邑來了興致。
忽地笑了聲,打趣道:聽大公子的口氣,生不下來倒也省事了——
趙非荀嘴角猛的繃緊,他冷冷瞪去,想要喝止,卻為時已晚。
顧臨邑被這眼神殺的心虛倒退兩步。
回前院。
趙非荀抬腳離開。
他知道小丫鬟眼淚多,哭起來的模樣有都楚楚可憐,若她受不住委屈,拉開門找他哭訴,那時當著丫鬟的面,他說的話只會更令她傷心罷了。
等——
過兩日再說。
他再去看看錦氏。
可男人卻不知道,在他離開后,錦鳶也不曾追出來。
她維持著最后的體面,客客氣氣的送走了大娘子的丫鬟,神色如常的告訴嬤嬤,說她乏了,想要進去睡一會兒。
等所有人都離開后。
她合上門,想要去床上躺著。
去發現自己已經滿臉是淚,她記著郎中的話,不可大喜大悲,可此時心中的絕望卻令她心底的最后一絲期盼也徹底沒了。
她靠著墻,用手捂著嘴巴。
緩緩跌坐下去。
連哭也不敢哭出聲來。
怕讓下人聽見,怕自己又要成為他們口中的一個笑話。
原來……
原來大公子不止不喜她,甚至連這個孩子,他也不曾期待過。
所以他才不曾反駁那人的話。
心底似有什么東西再裂開,滲出鮮血,將支撐她的一幕幕畫面撕裂,變得面目全非。
一個不受父親喜愛的孩子,不受父親期待來到世上的孩子…
而母親卻是個卑微的下人…
這樣的孩子,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如何能在趙府幸福、平安長大
如何……
能不傷心、不受傷的長大啊!
她咬牙忍住哭聲,疼痛、絕望的渾身痙攣。
直到因強烈的情緒影響了腹中的孩子,它在不停的動著,才將錦鳶從絕望的深淵中喚醒。
她嘗著口中的血腥氣,抬起手,指尖顫抖著落在腹部。
無聲安撫里面的孩子。
不怕…
不怕…
娘親不會不要你的。
你是娘親活下去的希望…
無論如何,娘親都不會拋棄你…
更不會讓你像娘親一般長大……
不會的…
所以,不要怕。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錦鳶她佝僂著起不了身,一點點爬著來到床邊,蜷縮著身體躺下休息。
郎中說的沒有錯。
她不可再這樣大喜大悲。
若繼續留在清竹苑,看著大公子厭惡自己,看著他與大娘子舉案齊眉,看著她的孩子不受父親疼愛,看著大公子疼愛將來大娘子的孩子……
她的心不會麻木。
只會漸漸死去。
當初救起自己的是他,可她現在卻不愿看著自己死去了。
她還有孩子…
她要活下去。
和孩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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