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十月懷胎生下慶哥兒,自己忍饑受餓地把他奶大,供他讀書識字。
養爹死了,我和慶哥兒相依為命,他就是我的命根子。
我就是寧自己死了,也舍不得慶哥兒受一點委屈。自己的心肝肉,我比誰都希望他出息,科舉高中。
陸爭流聽著葛寶兒絮絮叨叨半天,半天才從藺云婉說的話里回過神。
我都知道,別哭了。
葛寶兒頂著一雙核桃似的眼睛,哽咽道:明明是我的親生兒子,我……我卻像個外人。
陸爭流冷眉一皺:誰說你是外人
葛寶兒回憶起他們一家團聚的場景,心里悲涼。
慶哥兒也是愛他母親的,飯桌上也曾流露出這般模樣。
陸爭流看著她,想起兒子的樣子,聲音柔和了:你不是外人。我會讓老夫人給你一個名分。
說完,他立刻就去了。
陸老夫人知道事情沒了,也還沒睡。
她冷著一張臉,都不知道該從哪里教訓起。
真不知道,葛寶兒到底哪里比藺云婉好。
放著那么好的正室嫡妻不要,被個鄉野狐媚子,勾得不著四六。
今晚又沒圓成房!
寶兒出身鄉野,是有目光短淺的地方,但是她本性不壞,從來沒有害人之心。今日之事,不過是出于她為人母的委屈,她不是有意在您面前挑唆。
祖母,我派人找了整整七年才把他們母子找到。寶兒本來可以不帶慶哥兒回來,是我強求她回到陸家。她要不是為了慶哥兒的前途,又在府里沒有立足的名分,心里慌張,也不會有今天的事。
要說錯,都是孫子的錯。
陸爭流說的話,入情入理。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也看得出,葛寶兒沒什么深沉心機,只是有些小心思,雖上不得臺面,倒也還算是人之常情。
她雖瞧不上,也不至于就要把人一桿子打死。
畢竟是慶哥兒的生母,是陸爭流的心上人。
陸老夫人臉色好看了很多,道:之前已經許諾給她一個正經身份,我不會食。但這些事也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你少替她開脫!仔細以后縱容大了她的野心,我不會心慈手軟。
陸爭流道:孫子明白。
翌日。
藺云婉正在垂絲堂里理賬,明媚眼眸冷沉,一不發。
有仆婦在院子里站著等對牌,嘀嘀咕咕。
如今這銀子是越來越難報了,這可是老夫人少不得的開銷。夫人不允,到了老夫人那頭,婆子我也只能實話實說。
可不是嘛,連侯爺那里都短了銀子……
萍葉瞪了她們,冷哼一聲挑簾子進屋,稟道:夫人,那幾個婆子又來了。
藺云婉抬筆,勾勾寫寫,給出去兩個對牌。
萍葉見了,一口氣差點上不去,說:夫人……
藺云婉淡淡道:去吧。我有法子平的。
萍葉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照舊例,給了對牌,讓她們去領銀子。至于花銷是不是真正花在主子頭上,那可難說。
那些婆子們拿了對牌,才歡天喜地走了。
萍葉對著她們的背影啐了一口。
桃葉過來道:都是府里積年的老仆,好幾代的家生子,許多還和老夫人身邊的人沾親帶故,老夫人愛惜名聲,不想得罪她們。且又是最能鬧的幾個。
萍葉嘆道:我能不知道嗎還不是怪……
兩人對視一眼,再不多說了,心里明鏡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