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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3章 子嗣(12)

      你就是扁非?”祁皇后站在床前,居高臨下地望著扁非,眼底布滿了打量之色。

      扁非望著祁皇后,然后掀開被褥,下床,跪在了祁皇后的面前。

      “草民扁非,拜見皇后娘娘。”他這一拜,不僅是自己叩拜,同樣,也為了師父。

      祁皇后并沒有讓他起身,而是坐在他對面的椅子里,安靜地不說話。

      扁非磕了三個頭,這才抬頭,看向皇后以及她身后的喜嬤嬤:“草民有話,想單獨跟娘娘說。”

      喜嬤嬤不同意:“娘娘,不行啊!此人敵友不知,奴婢不能讓您一個人待在這里。”

      “不用,他不會拿我如何。你且去外頭等著,別讓人發現了。”祁皇后讓喜嬤嬤出去了。

      那人說過,扁非會給她一個解釋,她興許,很快就能知道那個解釋了。

      喜嬤嬤擔憂不已:“娘娘,奴婢就在外頭,有事您就喊聲奴婢。”

      “嗯。”

      喜嬤嬤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二人。

      “她已經走了,你想與本宮說什么?”祁皇后雙手交握放在雙膝上,寬大的衣袖遮住她的手背。

      無人看到,她的手在遮擋下,微微顫抖。

      “對不起。”扁非低頭道:“草民代家師與皇后娘娘真誠地說一聲,對不起。”

      祁皇后右手用力捏著左手,她端坐著,神色淡然:“本宮與你應是第一次見面,你的家師,本宮,認識嗎?”

      扁非苦笑:“認識的,我師父當年外出給人看病,夜里不小心掉入獵戶捕獵的陷阱中,奄奄一息時,被當時還是太子的天子救下。那人就是草民的師父,他叫于都。娘娘當時還是太子妃,應該是見過他的。”

      “于都?于都是你師父?”祁皇后震驚不已。

      “沒錯,他是草民的師父。”

      “他給本宮把過脈!”祁皇后想起來了。

      現在的天子,當時的太子,領著于都到她的跟前來,說他是神醫,給她把把脈。

      當時祁皇后已經嫁給璋和帝兩年多,她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雖然璋和帝勸她不要著急,可她怎么能不急呢。

      太子的地位雖然穩固,可若是長時間沒有小殿下,父皇會如何想,朝中大臣會如何想。

      祁后當時是操碎了心。

      一邊不斷地遍尋名醫給自己治病,一邊給太子納姬妾、娶側妃。

      可女人不斷的寵幸,沒一個有動靜,自己也是吃的身體都有藥味了,依然懷不上。

      太子說于都是神醫時,她給予厚望。

      于都把完脈之后,就給她開了一些藥,說是調理身子的,自那之后就沒來過。

      半年之后,太子寵幸她幾次,就懷上了孩子,他給自己把了脈之后,神色古怪,之后就下落不明了。

      “你說他對不起本宮,他如何對不起的本宮?”隱隱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可祁皇后卻不敢繼續去深究,她等著扁非回答。

      “師父他知道,您懷的孩子有問題,他知道那個孩子不健康。”扁非道:“師父自責了一輩子,愧疚了一輩子。后來,民間也都知道了,當今天子唯一的公主自小體弱多病,師父就會跪著朝皇宮的方向,祈禱贖罪!”

      “他知道?他為什么知道?他怎么知道的?”祁皇后站了起來,走向扁非,“你說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會知道我女兒不健康!為什么?”

      祁皇后死死地盯著扁非,她有預感,于都不僅知道,甚至,這都有可能是他的手筆!

      “我聽師父說,他為了感謝當時太子的救命之恩,聽說太子成親兩載還沒有子嗣,就說他愿意試一試。于是,太子就將師父帶到了您跟前,可師父把了脈之后,發現您的身體康健,不只如此,除了您,太子身邊寵幸過的所有的女人身體都沒有問題。”扁非道:“他于是做了一個這輩子都后悔的決定,說想替太子把把脈!”

      “然后呢?”祁皇后的嘴唇都在哆嗦,“怎么樣?”

      “太子是天生的元陽受損,他這輩子都沒辦法有子嗣!”

      轟隆……

      外頭突然傳來一道劃破天際的閃電,這是新年的第一道春雷。

      春雷一聲響,萬物齊生長。

      祁后望著外頭。

      她的嬌兒,卻再也長不大了。

      “那為何后來,本宮卻懷了?”祁后擦干眼淚。

      “天子要逆天改命,說他是真龍天子,老天爺一定不會讓他絕子絕孫,于是,讓我師父給他配了一副藥,那藥可以精化男子的元陽,沒用的元陽,也總有一些,可以讓女子受孕。但是,強行精化,元陽質量不佳,哪怕受孕,子嗣也是,也是……”扁非說不下去了。

      “要么留不住,要么留住了,生下來,也是不健康的!”

      “是得,師父說,那次,東宮也有不少的女子懷上了,但是最后都沒保住,唯一保住了的,是娘娘那一胎。”

      “哈哈哈,哈哈哈。”祁后差點笑出眼淚來:“你可知道那一胎,本宮保的有多艱難,本宮從懷到生,九個月,只能躺在床上,連下地走路都不行,一日三餐,不是吃飯就是吃藥,這才保住了孩子!可本宮辛辛苦苦保住的孩子,卻是個不健康的,早知她不好,本宮何苦,何苦……”

      此刻的祁皇后,聽到有人說,她懷孕的時候,于都就已經知道這孩子不是健康的孩子,活不了多久,她怎么能不發瘋。

      “既然知道本宮的孩子不健康,活不了多久,為何當時不告訴本宮?”

      祁皇后蹲下,抓著扁非的衣領,咆哮。

      “你知道她有多可憐嗎?她那短暫的一生,連站都站不起來,她不知道站著跑著跳著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身體健康是什么滋味。她每天就那樣躺在那里,太醫還說她活不過十歲。本宮還沒看著她長大,就要去給她的人生倒計時,你知道她有多可憐嘛!”

      如果她知道孩子會不健康,短暫的幾年會受盡折磨,她一定,一定不會帶她來這個世界上。

      孩子受盡了苦難,她呢?

      她何嘗不是啊!

      十月懷胎之艱辛,十指大開之苦楚,這些,祁后都能承受,唯一不能承受的是,孩子不健康,孩子她不健康啊!

      “娘娘……”扁非淚流滿面。

      “你可知道,她咽氣之前,拉著本宮的手。”祁后聲音哽咽,回想起公主臨走前的那一幕,如鯁在喉,“她說,母后啊,若有來生,我不做這皇宮的公主,我只想做一個普通的孩子,用這榮華富貴,來換我一副健康的身體吧。”

      祁皇后哭倒在地,不能自抑,“你知道她有多可憐嘛,你知道嘛!”

      可憐的哪里只公主,還有自己。

      她將人帶來這個世界,滿心歡喜地期待著,本想著帶她享受一切,卻沒想到是將人帶來這個世界受苦的!

      “娘娘,對不起,對不起!”扁非不停地磕頭,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他的額頭重重地觸在地面上,已經磕破了皮,滲出了絲絲血跡。

      “對不起,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有用嗎?”祁后捶打著扁非:“你師父他還是不是人,既然知道他不能生,為什么要強行讓我們來承擔這份痛苦,為什么!”

      當時還有一個側妃,孩子到七個月,落了,一尸兩命,還有姬妾,因為生孩子大出血,永遠地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這些,都是你的好師父造的孽!”祁后面目猙獰,用手掐著扁非的脖頸:“本宮要給嬌兒報仇,本宮要給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報仇!”

      她用力掐著扁非的脖頸,修剪的尖尖的指甲戳進了扁非的脖頸里,皮肉傳來一陣刺疼。

      扁非也不掙扎,就這么閉著眼睛,等待著窒息的那一刻。

      他閉著眼睛,眼底流下兩行清淚,祁后在那一瞬間,恢復了理智,收回了手,癱坐在地,淚如雨下:“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我做錯了什么,我兒做錯了什么。”

      “她那么小,那么乖,她又做錯了什么!”

      扁非匍匐在地,也同樣哭的悲傷。

      兩個第一次相見的人,在黑夜中哭泣,良久,祁后才問他:“你為什么要告訴本宮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有人提前通知本宮,你早就死在那場大火里了,你這是,良心發現?”

      “娘娘。”扁非振作精神,“草民謝娘娘的救命之恩,草民一直想見娘娘,苦于沒有機會,草民要告訴娘娘,八年前的悲劇,現在又開始重演,這后宮如今已經有十五位妃子有孕了……”

      “你錯了,是十七位。”祁后冷冷地道。

      扁非:“……”他睡著的功夫,又多了兩個。

      扁非道:“草民早些年,帶著師父隱姓埋名,東躲西藏,可最后,還是被皇上找到了,他要草民做什么,草民不敢不從啊!”

      “所以他讓你重新精化他的元陽,你同意了!”祁后道:“這些妃子懷孕,都是因為皇上吃了你的藥,讓他元陽精化,讓女子受孕,是不是?”

      當年天子還是太子,他身邊的女人不多,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讓女子受孕,所以當時受孕的也就只有身邊幾位側妃和姬妾。

      如今,他坐擁后宮佳麗三千,還有無數的宮女,也等著他的寵幸,他想要寵幸多少女子,就寵幸多少女子!

      若是這群女子都能有孕,天下之人只會贊揚天子子嗣豐厚,是上天的恩澤!

      “是。只是草民的藥方,與師父當年的藥方無異,受孕的女子,她們腹中的孩子,與幾年前一樣,要么胎死腹中,若是生下來,也是天殘,活不了多久,也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讓這么多女子受孕,他是想的……”

      “他說,總會有人生出一個健康的孩子來。”

      祁后踉蹌地往后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當年那么多可憐的女子,如今又卷土重來,他真狠,他真狠啊!”

      為了坐穩自己的江山,讓江山后繼有人,謝正乾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祁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問了一件事情:“那燕王和海王,還有宣平王,他們是原本天生的元陽受損,還是你師父動的手腳?”

      扁非身子一晃,“當年他逼著師父,煉,煉了一種藥,那種藥,無色無味,能讓男子元陽受損,也幾乎沒有大夫能看出來。可他們一樣不能生育,一輩子都沒辦法有自己的孩子!”

      祁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番話聽下來,她的身后已經是冷汗岑岑。

      “那你呢?你有沒有給他這種藥?”

      祁后還記得,還有謝賀啊,謝賀是他的親弟弟,他剛才成年,他應該不會下毒手吧!

      扁非低頭,“給了。”

      他是真的打算也讓謝賀無子,好狠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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