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合悟見到齊劍元的尸體后,臉色鐵青。
他再怎么在書齋里做學問,畢竟是一把年紀,經歷了三代大掌教,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其余輔理們也都沉默不語。
過了片刻,地位僅次于孫合悟的寧凌云開口道:“天淵,你是第一個發現的,還是由你來說吧。”
一眾輔理們倒是沒有不問青紅皂白就懷疑齊玄素,不管怎么說,齊玄素是萬象道宮出身,對于萬象道宮的輔理們來說,這是實打實的自己人,無論齊玄素日后走向何方,他身上的萬象道宮印記是抹除不掉的,這也是孫合悟對待齊玄素高看一眼的原因所在,不僅僅是張月鹿的面子。
齊玄素點了點頭,道:“諸位輔理大約都已經知道,我是咱們萬象道宮的下宮出身。我這次返回萬象道宮,算是回家,只是上宮與下宮終究有些不同,我總想去當年生活了十幾年的下宮走一趟,故地重游。于是今天入夜之后,我以陰神去了明堂與離門之間的天橋上,姑且算是偵查地形,想著如何下去。”
說到這兒,齊玄素輕咳一聲。
若是放在平時,幾位輔理少不得要批評齊玄素幾句,不過與死人的大事比起來就不算什么了。再者說了,就算齊玄素真去了下宮,也不是什么重罪,至多就是記過一次,畢竟下宮出身,思鄉之情,情有可原。
孫合悟道:“說重點。”
“是。”齊玄素應了一聲,“我當時剛好看到齊劍元往兌園走去,我們兩人有過節,我便尾隨其后,看看他要干什么。”
齊玄素并不避諱他與齊劍元的矛盾沖突,正因為如此,他才能解釋自己為何去跟蹤齊劍元并洗脫嫌疑,藏著掖著才要讓人生疑。
然后再將他所見所聞娓娓道來。得益于七娘的教導,齊玄素深諳說謊要九真一隱才讓人難以分辨,假話完全不說,只是故意隱去部分真相不說,形成誤導。就算日后被人識破,也有辯解的余地。
于是齊玄素刻意隱去了關于裴家的部分,在他的敘述中,齊劍元與女教習沒說幾句話就大打出手,最終因為經驗不足被女教習算計,再就是他返回本尊趕來,已經是兩人伏尸在地。
“天淵所不錯,齊劍元的確是為了隱秘結社的事情而來,所以我才會放他進入萬象道宮。”
孫合悟又親自查驗了兩人的尸體,怒其不爭道:“齊劍元的確是死于某種神力之下,應是被‘吞月大法’形成倒灌之勢,好似河水漫出堤岸,堵塞經脈,繼而冰封全身上下,最終導致生機泯滅。”
“我早就說過,如今的年輕人要么積極地從實踐中總結經驗,要么就多讀書,努力吸收前人的智慧經驗。當年儒道相爭,玄圣夫人就是用這種法子將儒門大祭酒置于死地,書上寫得明明白白,為什么沒有防備?還是讀書少了!”
“既然讀書少了,那就學張丫頭、齊小子,多去歷練一番,親自上陣,自然會總結出各種經驗,我們道門歷代祖師就是這么過來的。既不讀書,又不歷練,當真成了花圃中的嬌嫩花朵,難怪被人說是花圃道士,經不得半點風雨。三十好幾的人了,空有一身天人修為,都修到了狗身上,先是輸給境界更低的齊天淵,現在又被一個隱秘結社的妖人給殺了,裴玄之還有臉說什么容不得庸人?他的徒弟就是最大的庸人!不對,是最大的笑話!”
眾位輔理的神情有些尷尬,誰也沒敢搭茬。
齊玄素也低著頭,不知該說什么。
這位老真人因為資歷太老的緣故,什么話都敢說,什么話都能說,畢竟他德高望重,又遠離權力斗爭的漩渦中心,誰也不會拿他說的話上綱上線,可他們卻是不行。
過了好一會兒,寧凌云方才道:“孫老,此時再說這些氣話已經晚了,還是要盡快定個方案出來,收拾殘局。”
孫合悟發泄了怒氣,以手扶額:“雖然這件事肯定瞞不住,但還是盡量不要對外透漏風聲,能拖一時是一時。這樣吧,先將尸體收殮,停到明堂空著的簽押房去,派遣靈官十二個時辰嚴加守衛,然后分別通知老石、裴玄之和齊教正,等他們的回信,看看他們怎么說。”
寧凌云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
其余輔理也紛紛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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