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鯤將小問抱回來的時候,只是簡單的告訴他——哥
他——哥,孩子我要回來了,她沒說什么。
他察覺到她的體溫在降低,不想再繼續現在這個話題。
不論羅家的人是否背著她拿了錢,這又與他們倆又有什么關系
他不在乎誰收了錢,也不在乎他們答應了任何可笑的條件,他只在乎她。
他看了眼蹲在地上的羅紀之,沉聲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用再提。"
鄧小鯤的目光來回在羅紀之與羅岑宵之間梭巡,似乎在查找著什么端倪。
然后他皺著眉頭對黎今道:"哥,你真的相信她不知道這也太可笑了吧!哥哥撞了人拿了錢要賠償給別人,妹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妹妹在外頭給別人生了孩子,十月懷胎,哥哥和父母居然不知道這也太可笑了吧,把我們當傻子嗎!"
羅岑宵仰了仰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將忍不住快要溢出的眼淚統統咽進了肚子里,她冷冷的對羅紀之說:"你今天都說清楚,你們背著我,到底做了什么"
羅紀之站起身來,面上滿是羞愧之情,當著大家的面,這才將當年的事說了出來——
"你知道,我跟吳潔分手以后一直都郁郁寡歡,脾氣暴躁,那天我跟一群狐朋狗友從市郊嗨完回來,已經累得不行,結果就撞了人,事故發生的很嚴重,我失去了一條左腿,而那人當場就沒了命。他是家里的獨子,他的父母向我們提出了一百五十萬的賠償要求……一百五十萬啊!咱們家哪里來這么多錢我跟爸媽一籌莫展,你也不在家,實在是沒辦法,挨家挨戶的上門去借錢,可都是窮親戚,能借多少呢。說來也巧,這個時候,有人上門,說可以給咱們家一百萬,條件是讓出你的孩子,此生不再相見,也不會再糾纏孩子的父親。"
當時的事情進行的容易,但此后的日子里,羅紀之每一次想敞開心扉將這些罪孽的事情告訴羅岑宵的時候,都一次又一次的退縮,他實在……沒那個臉開口。
他是個的的確確貨真價實的畜生,出賣了自己的親外甥,也出賣了自己的妹妹,并堂而皇之的用著她的錢享受了這么久,他實在罪無可恕。
羅岑宵靜靜的聽完這一切,早就已經淚流滿面。
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是曾經她最信任的人,背著她做了這些事,甚至替她做主將孩子徹底交給了別人,使她成為了一個賣兒求榮的女人。
她清楚的記得,在小問被鄧小鯤強行抱走以后,她憔悴而疲憊的回到家中,李麗不太高興的質問她為什么這么久沒回家,并且告知了她羅紀之因為車禍喪失了一條腿,對方索賠五十萬,家中拿不出這么多錢來,就厚著臉皮問七大姑八大姨湊齊了,寫下欠條,必須如期歸還。
五十萬……五十萬的債務足夠把一個貧困的家庭逼瘋。
在這樣雪上加霜的日子里,她把自己的遭遇又吞回了肚子里,沒有再提起。
與如此龐大的負債相比,或許她生下孩子又被奪走的事情說出來只會引得父母的唾罵,她選擇了沉默。
大學通知書已經成為了一紙廢書,她來到另一座城市想要打工掙錢,卻機緣巧合的遇上了星探,從此開始了漫漫星途。
在老板終于答應她可以借50萬從工資和以后的薪水中扣除的時候,她高興的恨不得下樓去跑圈,就這樣,她一邊上班,一邊為家中償還債務,直到從星辰離開。
但現在,羅紀之明明白白的告訴她,鄧小鯤用一百萬買斷了她與小問的母子情義,也買斷了她與黎今的過往,羅家人代為簽收。
她從未覺得如此悲傷和灰心,自己的父母居然就這樣把自己賣了,在明知道她還有一個孩子的情況下,毫不猶豫的為了羅紀之把自己賣了,沒有一句道歉和安慰,這么多年來,他們三個看著她當牛做馬,身上留下無數傷痛。
她原來就是那個一直被逼著走的驢子,根本算不上人。
她忽然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來,卻仍舊不甘心的問道:"所以,其實你們一直都知道我為一個男人生了孩子,然后行使了根本不屬于你們的權利,答應別人將我的孩子讓出手,是嗎"
羅紀之擔憂的望著她的臉,往前走了兩步:"宵兒,你別激動,你的身體還病著……沒錯,我們的確很自私,對不起你。可是當時還這樣年輕,你不能為一個永遠無法承認你身份的家庭而生下的孩子拖死啊!"
"呵呵,說的你還挺關心你妹妹似的。"鄧小鯤在一旁嘲弄的說著。
"你們說夠了沒有"一直沒有發的黎今握住了懷中女人變得冰涼的小手,即便他對羅家其他人充滿了厭惡感,但還是非常震驚于這家人的不要臉,羅岑宵如果學得到他們的萬分之一皮毛,也不至于在前幾年混的這么慘了。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靠不要臉活著,并且活的非常成功,叫你無法相信還有報應這兩個字存在。
"都給我滾!"他陰沉的聲音響起:"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鄧小鯤聽了這聲音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體,手在墻壁上捶打了一記,隨后轉身離開。
而羅紀之還想再說什么,也被黎今冰冷的氣場震懾住,半晌,他也走了。
病房里終于只剩下他們兩個,他感覺到她渾身僵硬,又想給她一點私人空間,又不舍得放開他。
他總有一種預感,只要放開她了,他們之間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羅岑宵腦子里皆是亂七八糟的場景和回憶,灰蒙蒙的,就像是雨下個不停的陰天。
她不會忘記,當年那一百萬,原本是鄧小鯤給自己的分手費——
他說是黎今給的,讓她離開他,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黎今,但也曾經為愛努力過。
她都快忘記了,但今天,所有傷疤都被揭開,她好似一個千瘡百孔的動物,她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黎今用手撥開她凌亂的劉海,小心翼翼的避過她脖子中帶著的頸托。
真相來的不合時宜,他晦澀的張開嘴,啞聲說道:"你……"
羅岑宵卻感覺到渾身虛脫,或許是因為剛才太過激動,她疲累無比,呼吸不暢,還沒聽到他接下去的話,就暈了過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