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玄羽平和地問道:“貴妃有何事?但說無妨。”
莊貴妃并未起身,依舊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微微抬起了頭。
殿內明亮的燈火,照在她妝容精致的臉上。那雙悲憫的眼眸中,此刻竟漾起了水光。
莊貴妃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哽咽道:“陛下……臣妾所求,并非為了自身,亦非為了莊家。”
“臣妾……臣妾是想為臣妾那苦命的孩兒,陛下早夭的大皇子,求一份體面。求陛下,給他一個追封的名分……”
早夭的大皇子,是莊貴妃心中永遠的痛,也是深宮一段輕易無人提及的傷心往事。
那個孩子若活到今日,便是諸皇子中最年長的,哪還有三皇子的事?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然而天不假年,幼年早殤,只留給莊貴妃無盡的思念和遺憾……
莊貴妃的話,勾起了不少潛邸舊人的回憶。
賢妃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同病相憐的黯然。
她也失去過一個孩子,再不能生育……
康妃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想起自己那個未能出世的孩子,眼底浮現出一抹恨意!
莊貴妃失去了大皇子,所以當年便要害了她的孩子?!
如今莊貴妃還有臉,求陛下追封大皇子?!
只可惜……沒有證據,康妃也不敢公然說反對的話。
就連坐上首的沈知念,眼中也閃過了一絲復雜的情緒……
縱使她和莊貴妃不對付,可為人母者,最能體會喪子之痛。
南宮玄羽臉上輕松的笑意緩緩斂去,深邃的眼眸,凝視著下方淚光盈盈的莊貴妃,神情變得深沉起來。
那個孩子是他的第一個兒子。
雖然后來有了其他皇子,但作為父親,對早夭長子的那份痛惜、遺憾,從未真正消失過。
只是身為帝王,他不能時常將這種私人情感,表露于人前。
此刻聽莊貴妃提起此事,懇求追封,確實觸動了帝王心底,那片柔軟的地方。
南宮玄羽知道,莊貴妃或許在別的事情上善于偽裝,但對于那個早夭的兒子,這份母子之情,大抵是她為數不多真實的情感了。
更重要的是,她所求的只是一個追封,是死后的哀榮和名分。
這并不會給活著的莊家,帶來實際的權利增長,不會打破帝王苦心維持的前朝、后宮平衡。
它更像是情感上的彌補,對逝去骨血的告慰。于帝王而,是成本最低,也最能顯示天家恩情的賞賜。
短短一瞬,南宮玄羽心中已權衡利弊。
莊家剛立新功,適當給予一些安撫,亦是帝王馭下之道。
他沉默了片刻,終于緩緩開口,慨嘆道:“朕亦時常念及大皇子。”
“稚子何辜,天不假年,確是憾事……”
“著禮部擬旨,追封大皇子為懷王,以親王之禮遷葬皇陵吉壤,享四時祭奠。”
雖然只是追封,但對于一個早夭的皇子而,已是極盡的哀榮。
這不僅僅是一個名號,更代表著這個孩子,在皇室玉牒里正式的地位,以及帝王對他永遠的銘記。
莊貴妃抬起頭,眼中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撲簌簌滾落下來。
她不是裝的,這一刻的激動、欣慰、酸楚,以及對兒子深深的思念,都化作淚水洶涌而出……
莊貴妃深深拜伏下去,哽咽道:“臣妾代懷王,叩謝陛下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