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時章雖出身逆府,然其心可憫。早已密呈斷親書于御前,痛陳家門不義,懇請斷絕父子親緣。自承其過,愿效死力于邊陲,以贖父兄之罪愆……”
“陛下念其迷途知返,赤心可鑒,特旨允準其與定國公柳氏一門,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斷親書?!
柳崇山只覺得一股腥甜,猛地沖上喉頭!
他從小疼愛到大的嫡幼子,竟早已背棄了他?!背棄了整個柳家?!
柳時章竟在所有人毫無察覺之時,就向帝王搖尾乞憐,遞上了這自絕于宗族的投名狀?!
“逆子……逆子!!!”
柳崇山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幾乎要將那紙邸報攥碎!
恥辱!
這對他來說,是比凌遲更甚的奇恥大辱!
然而,邸報的后半段,更讓柳崇山無法接受……
“……周將軍感念柳時章,于邊疆血戰之功,忠勇可嘉。特上書陳情,懇請陛下恩準,收其為義子。”
“陛下憐其孤忠,特旨恩準。即日起,柳時章更名為‘周鈺時’,入周氏宗譜,享周氏子孫之榮……”
“周……鈺時?”
“周鈺時?!”
柳崇山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著虛空!
他柳崇山的血脈!他的嫡子!竟被剝去了姓氏,冠上了仇敵之姓,成了周家的走狗?!
“噗——!!!”
一口暗紅的鮮血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從柳崇山口中噴出,濺在污濁的稻草和冰冷的石地上,觸目驚心。
獄吏冷漠地看著,他佝僂著身體劇烈咳嗽,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
柳崇山咳得撕心裂肺,枯槁的身體如同風中殘燭。
他抬起頭,臉上沾著血污,眼神卻是一種近乎癲狂的執拗。
“周鈺時?哈哈……周鈺時……”
柳崇山嘶啞地低笑:“好……好得很!”
“我柳崇山……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他死死攥著拳,指甲深深摳進掌心,渾濁的眼底,翻涌著滔天的恨意和不甘,最終卻化作一絲扭曲的微光。
沒有了那個背叛家族的逆子,又如何?
他還有時修!
柳時修逃出去了,他那么聰明,一定會替自己報仇,奪回屬于柳家的一切!
詔獄的陰風嗚咽著卷過,卻吹不散濃郁的血腥和絕望。
很快,沈南喬的判決也下來了。
她毒害貴妃,證據確鑿,被判了斬首,跟柳崇山一天行刑。
轉眼便到了行刑那天。
冬日的風裹挾著最后一絲肅殺,卷過京城午門外的刑場。
空氣里彌漫著恐懼和興奮的躁動。
黑壓壓的人群圍攏在刑場四周,無數雙眼睛如同饑餓的禿鷲,死死盯著高臺上,那些即將被處死的身影。
最受關注的莫過于兩個人。
一個是曾經權傾朝野,如今卻失去了所有光環,只著一身骯臟囚服,形容枯槁,如同厲鬼的柳崇山。
另一個則是披頭散發,同樣穿著污穢囚衣的沈南喬。
她的眼神早已渙散,直勾勾地望著前方渾濁的天空,嘴角掛著一絲癡傻的涎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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