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認真地看著郝天明,語氣誠懇:“你是個聰明人,不會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吧?”
“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王遠東意味深長:“李二寶應該是想直接放出全部證據,是你攔住他,先放點風聲出來,因為你也怕,對吧?”
“會怕。”郝天明點頭,“但不會倒,因為你很快就會自己踩剎車。”
“你比我更明白,七號證人端不上來了,你的計謀,也就到此為止;”
“不過這頂多算是你白忙活一場,對你傷害不了太深。”
“而你現在最怕的,是焦點不在你,也不在他,而在秩序上。”
“秩序一旦崩塌,你絕對,會死的很慘。”
郝天明笑的意味深長。
王遠東看著他,半晌,笑了,笑里沒有暖意:“老狐貍。”
“彼此彼此。”郝天明起身,走到窗前,背影在燈下拉得很長:
“你說你愿意讓出八成生意,我信。等到我認為應該接的時候,我會開門。”
“不是你今天敲門,我就接。”
他回頭,語調平靜:“至于以后幫不幫他,我們倆都知道答案。”
“只是我不打算把這句話在書房里說出來,因為說出來就會顯得我在你面前做表態。”
“我們這種年紀,不需要在誰面前表態。”
王遠東站起,整了整袖口:“那我把今晚的結論帶走:你今晚只‘慢一步’,不封,不刪,不保證未來。”
“還有一條。”郝天明補了一句,“你今天走出這扇門,不要回頭,這里的路,和二十年前一樣難走,我不希望你摔。”
王遠東盯了他一眼,忽然也笑了一下:“你什么時候開始關心我會不會摔了?”
“我關心路。”郝天明道,“你摔不摔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條路不能斷。”
“斷了,你的千億是數字,我的后手是笑話,他的未來是空。”
兩人對望片刻。
王遠東收起屏蔽器,按下,指示燈滅。
門口的內侍出現,像霧里長出來的人影。
走廊里,燈一盞盞亮起。
腳步聲踏在老木地板上,有規律地響。
臨到門檻,王遠東忽然停住:“郝天明,二十年前你把我擋在會客廳外面,叫我等了一夜,天快亮才見。我沒記恨你。”
“我知道。”郝天明道,“所以今天我讓你直接進了書房。”
王遠東點點頭,像是把什么話咽了下去,轉身下臺階。
風吹在臉上,清涼得像刀。
勞斯萊斯的車燈遠遠亮起,兩束白光在陽光下切開兩條路。
他上車,車門關上的一瞬,書房里那盞鵝頸燈依舊亮著。
郝天明沒有坐回去,站在窗前,指尖敲著窗框,像在給自己計時。
他看見車子從柏油碎石上駛過,帶起一點塵,落回樹根間。
老對手的談判,沒有握手,也沒有決裂。
只是把各自的刀,從桌面上,悄悄往回收了半寸。
接下來要流多少血,要看誰先手抖。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