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盡全身力氣將一塊焦巖掀開,卻只看到一只被燒得焦黑的手套,孤零零地貼在一塊鋼梁下,沒有人。
沒有尸體。
也沒有李二寶的任何痕跡。
他的動作忽然停了,呼吸在這一刻像是徹底凝固。
他怔怔地望著那個空蕩蕩的坑底,像是整個人都被釘在那里。
時間靜止了三秒。
然后——
他顫抖著坐了下去。
頭頂是狂風暴雨,腳下是燃油與焦土,他像個在廢墟里迷路的孩子,終于意識到——
他找不到了。
李二寶……真的不在這里了。
“你不是……每次都能活下來的嗎?”
他喃喃出聲,嘴唇發白,聲音低得像是一場快要熄滅的夢話。
“你不是……說過,要回去跟我學槍械的嗎?”
“你不是……連死都能想辦法活著的人嗎……”
他越說越低,最后整個人跪倒在地,拳頭死死砸在那塊燒灼的巖石上,血與火味在空氣中混合,嗆得他幾乎窒息。
雨落得更猛了,仿佛連天都在壓著他的背脊,將他牢牢按進泥里。
“李生……求你……出來……”
“你再罵我一句也好,再打我一拳也行……”
“別這么安靜行不行?”
可是四周,只有風和雨,還有炸藥殘留物在熱量逼迫下滋滋作響,像一場即將引爆的地獄倒計時。
他終于不再說話了。
羅正閉上眼,像一尊燒焦的雕像,孤獨地跪在那片早已被炸碎的廢土之上。
——那是他最后一次嘗試。
再也找不到了。
而上空,第一滴點燃汽油的燃燒彈,已然落下。
“嗚——!”
破空之聲劃破天幕,一團火焰拖曳著長長尾焰,穿過暴雨和夜風,砸向礦區邊緣。
“轟!”
火焰在遠處燃起,火勢借著高燃油霧順勢吞噬礦區外圍,如同點燃了一整張灼熱的網。
遠方的山林開始倒灌出濃煙,地面上的汽油迅速引燃,火線如蛇般游走,沿著井道邊緣向內逼近。
羅正仍一動不動地跪在廢墟里。
那團火光照亮他濡血的臉,映在他睜開的雙眼中,就像照進一具早已被掏空的身體。
他低頭,顫抖著從戰術背囊中取出一枚舊舊的黃銅徽章。
那是李二寶第一次救他回來后親手塞進他兜里的東西。
“以后你做事不要光靠命,要有腦子。”
那時李二寶笑著拍了他腦袋一巴掌,罵完轉身就走了。
他記得清清楚楚。
可現在,那人走了,再也沒有回頭。
“我真的……來晚了嗎?”他啞聲喃喃,仿佛最后一絲力氣都耗盡了。
烈焰越來越近,汽油的熱浪將泥地烤得發軟,礦區塌陷邊緣“咔咔”碎響,仿佛隨時會吞下他整個人。
他卻像失去了時間感知,呆呆地坐著,連痛都感受不到了。
——就在這時。
“滴——”
他胸口戰術機屏幕上,一點微弱熱源信號,在最底層塌方邊緣,倏然一閃。
只是一瞬。
又消失了。
可羅正猛地睜大了眼,像是被雷劈中般定住了。
“等等……”
他聲音顫抖,猛地趴伏下去,死死盯著那一角屏幕,指節用力到發白。
“剛才……是什么?”
可儀器再沒有動靜,仿佛那道信號只是他的錯覺。
羅正瞳孔收縮,臉上浮現出一種瀕死邊緣的掙扎與瘋狂。
“我不信你死了……李生,你不會就這么不見的。”
他咬牙站起,拖著傷腿再次沖向更深處的塌方點。
——哪怕只有一秒信號。
哪怕是錯覺。
他也要再賭一次。
哪怕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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