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伺候的丫鬟聽到這句,都忙垂下了臉。
景秀抿唇一笑:"她們伺候的很好,大哥費心了。"
傅景榮眼角輕挑而笑:"伺候不好的,你就打發了出去,別一味的袒護著她們。"
景秀忙點頭應是。
又聊了幾句,孔媽媽進來道:"大少爺,六小姐知道您來,吩咐我做了早膳,還請您移步到次間吃早飯。"
 
; 傅景榮站起身道:"好,是該和六妹一塊吃飯的。"
兩人去了次間,三兩個丫鬟抬了一張炕桌來,桌上碗盤森列,仍擺滿了魚肉在內。景秀想不到孔媽媽這樣費心,看大哥來了,做的菜比平日多了一倍,只不過是早膳,做的魚肉未免太鋪張了。
傅景榮看著滿桌的菜色,笑道:"我看六妹這般瘦,還以為是下人伙食做的不夠好,苛待了六妹,不想如此豐盛。"
孔媽媽哈腰笑道:"瞧大少爺您說的,老奴哪敢苛刻了六小姐的伙食。六小姐一回來,太太就叮嚀我,一定要把六小姐伺候的妥妥當當的,您仔細瞧瞧,六小姐可沒了當初那樣個羸弱的身子骨。"
傅景榮笑笑不語,斂袖而端坐,丫鬟們就揭開幾盤銀蓋子,飯菜的熱香氣直冒,他笑道:"今日在六妹屋里算是有口服了,我在外院吃的早膳還沒六妹豐富。"
景秀看了眼孔媽媽,孔媽媽當即垮下臉,但馬上道:"這全是六小姐的心意啊,六小姐知道您來了,特意吩咐丫鬟來囑咐老奴要做好早膳,給大少爺補身子。"
倒是圓滑。
景秀含笑著坐下,看到正中間揭開的盤子里,切得薄如蟬翼的肉片,每一片都晶瑩剔透,還將肉片擺成了一只仙鶴的樣子,真是用心。
景秀忙夾了塊放在傅景榮碗里,一邊問孔媽媽:"這是什么肉片"
孔媽媽忙道:"這是河豚肉,香嫩鮮美,最是滋補不過了,眼下正是三月,最適宜吃河豚了……"
景秀看著做的鮮美,正要夾一塊放進嘴里,傅景榮臉色遽然大變,一把揮掉景秀手中的筷子道:"別吃,有毒!"
景秀剛要含進嘴里的肉,被猛的一揮落在桌上,她嚇了一大跳。
傅景榮一把拿起桌上的茶盞,扔下孔媽媽,怒道:"無知婦人,河豚有毒,你竟然還做成了食物來,你要害死六妹嗎"
孔媽媽看勢頭不對,早是身子倒敏捷閃過,躲過了那茶盞,但嚇的雙腿一軟,當即跪地道:"大少爺冤枉啊,老奴是聽說河豚很進補身子,老奴不知道它是有毒的啊!"
"簡直是滿嘴胡!"傅景榮一掌拍在桌子上,走到孔媽媽身前,勃然大怒道:"河豚魚,立春出于江中,盛于二月。無頰無印鱗,凡腹子、目、精、脊血有毒。孔媽媽你倒是有一手好廚藝,把河豚魚去子去目去脊,只剖其肉,這做法倒是沒有毒性。"
孔媽媽聽沒有毒性,不由暗暗拍了胸脯的慶幸。但傅景榮接著的話險些讓她暈厥過去:"你把河豚做的巧妙,是去了毒性,可六妹臉上有傷,還涂抹了玉脂膏,只怕六妹沾上一口,與膏藥的藥性相沖,她左邊臉就要面容全毀了!"
屋子里的丫鬟聽,驚的倒抽一氣,全匍匐跪在地上。
孔媽媽聽的也緩不來氣,嚇的眼淚直流。她哪里會知道河豚有毒,昨日聽廚房的人說三月吃河豚大補,廚房還進了幾條河豚,她好求歹求,求萬媽媽送了一條,原本是想給她孫兒進補。廚房的萬媽媽還教她怎么做法,說這樣做河豚相當于吃了十兩的燕窩。她今早正要動刀做河豚,卻聽說大少爺來了內院看望六小姐,六小姐還囑咐要做滋補的給大少爺,她手里哪有滋補品,就割愛的把河豚切了一半,端上來,萬萬沒有想到這是有毒的啊!
"大少爺,老奴真是冤枉的啊!老奴糊涂,不懂河豚是個有毒的,也不知道吃了河豚肉會讓六小姐毀容……老奴要是知道,就是借老奴一百個膽子,老奴也不敢去坑害六小姐啊!大少爺,求您大發慈悲,老奴真不敢啊!"孔媽媽哭著爬到傅景榮身旁,拽著他的衣擺,知道自己要百口莫辯了。
她本就是貪心要了河豚,卻不是打算給六小姐補的,要是這樣說,她只怕就得收拾包袱滾出傅府了。可要是說是做給六小姐進補的,就好像她知道有毒,把毒性去了,卻不知道河豚肉對六小姐臉上的傷有害,這要是到了太太跟前完全說不通啊!單是毒害六小姐一說,那就是要送官查辦了……
孔媽媽拼命拽著傅景榮衣裳下擺磕頭求饒。
景秀看孔媽媽哭的凄慘,站起身把她扶起來道:"媽媽一向盡心盡力服侍我,每日變著花樣的做膳食,我心里都記得。我想媽媽也是一時糊涂,做了河豚肉給我進補,知道有毒還想法子把毒去了。只是不知道我臉上的傷吃不得河豚肉罷了。"
孔媽媽聽的心驚,六小姐這話是什么意思
傅景榮卻道:"六妹你不必為她說好話。明知道有毒就不該做河豚肉,還把人當無知,以為只要去了毒,就不會有害。我看她是變著花樣要害你,既了解河豚,知道六妹臉上有傷,還敢端上來,分明就是要害的六妹你毀容。這樣個歹毒的下人,傅府是斷斷容不下。你跟我到母親跟前去!"
孔媽媽嚇得噗通跪地,到了太太跟前,她更是沒發活了。她腦筋急轉地道:"大少爺,六小姐,老奴一個粗俗的人哪里知道河豚的毒會和膏藥相沖啊,老奴真的是冤枉的啊!"
傅景榮聽出意思,問景秀:"玉脂膏名貴,是誰送給你的"
景秀慢吞吞的道:"是四姐姐。"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