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三四十年代日本人修建的大型水壩中——比如說松花江的小豐滿,發電機組都處在水下十米左右的地方,到達發電機的技術層就需要一種特別的升降機,這種叫做"沉箱"的裝置也是在大壩建設時用來運輸大型的電機零件,一般在大壩測試完成后會拆掉,如果不拆掉則一直作為檢修時到達大壩底層的唯一通道使用。
在我腦海里,只有這種巨型的升降機是完全用鐵皮包住的,它的外壁是正方形的混凝土垂直管道,里面包著鋼筋加固的鐵皮板。
這種升降機一般不在泄洪的時候使用,因為泄洪的時候,整個大壩的底層完全是泡在水里的,降到下面也沒有用處。我當時看到這個鐵艙,突然意識到,會不會這個鐵艙是焊接在這種巨大的升降機上的
我們進入的時候,那塊鐵墻其實就是升降機的入口,我們進入了鐵艙之后,其實就進入了那升降機的平臺上。
想到這里,我茅塞頓開,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情——在鐵艙里聽到的我以為是大壩受壓發出的聲音,和各種奇怪的響聲,現在想想就感覺不對,那似乎是輪軌摩擦的聲音,難道我們進入這平臺之后,這平臺竟然動了
現在又聽到了鐵艙外面的水聲,難道在我們進入鐵艙的這段時間里,有人啟動了這臺升降機我們不知不覺,已經降到了大壩底層的水下了
這只是我一個推測,想完后我覺得很荒唐,如果真是這樣,何以我一點也沒有感覺到但回憶起來,當時的情況之混亂,要說絕不可能是我想的那樣,我也不敢肯定。
另一個我覺得我可能正確的原因是:我想,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袁喜樂和陳落戶的突然失蹤,倒是有了一個極端合理的解釋了。
我的注意力投向了鐵艙內的一個角落,這個角落,是我在剛才恐慌的過程中從來沒有注意過的,我此時自己都有點奇怪,為什么剛才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地方,事實上,這個地方是最有可能讓人消失的,可能性遠遠高于那個飯盒一樣的通風管道口。
這個角落,就是鐵艙的氣閉門,也就是我們進來的那道門。
我走到門邊上,看著門上的孔窗,窗外黑黢黢,隱約能看到一點點的光,現在看來,不像是外面透進來的,而是我們手電的反光,整體情況似乎和我們剛進來這里的時候一樣。
我看著這門發起呆來。
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們剛才之所以根本沒有想過這個門,是因為我們認為這門外是駭人的毒氣,所以,袁喜樂和陳落戶,如果他們是從這門里出去,不僅他們會死,我們也肯定會受牽連。也就是說,只要這門一打開,無論是聞到味道,還是毒氣侵入,我們都必然會發現。所以既然我們都沒有死,那這扇門絕對沒有開過。
但是,按照我剛才的想法,如果我們所在的鐵艙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沉入到了大壩的底部,那外面就可能不是毒氣了,那在剛才的應急燈熄滅的時候,袁喜樂完全可以在黑暗中打開這門出去,陳落戶也是同理。
當時我們誰都沒有注意門的方向,雖然聽上去好像有點不可思議,但是,理論上這完全有可能辦到,或者說,這是現在唯一可能的解釋了。
問題是,我推測的前提正確嗎,門后確實沒有毒氣
我把我的想法原封不動地說給了副班長和馬在海聽,馬在海馬上搖頭說不可能。在他看來,這種說法有太多的破綻了,這么大的東西如果真的下降過,這個鐵艙里的人不可能沒有感覺。袁喜樂何以能在黑暗中準確地找到門的位置呢,開門的聲音呢,為什么我們聽不到副班長低頭不語,但是看表情顯然也同意馬在海的看法。
這是我所沒有想到的,我想了一下,心說確實是這樣。
事實上,如果我還原整個過程的話,就會發現里面還有一些很難解釋的部分,首先就如馬在海說的,袁喜樂如何在黑暗中清晰地知道門的位置,接著就可以衍生出,她是如何在黑暗中避開所有人混亂的手腳,在我們身邊毫無聲息地通過的,她又不是貓。
這是一個反命題,也就是說,在我們認為黑暗蒙蔽了我們的雙眼,放走袁喜樂的前提下,我們必須解釋袁喜樂是如何解決同樣問題的
這看似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但我看了整個鐵艙內的布置后,就發現這個問題其實非常簡單,因為在整個鐵艙的中央,有一張焊死的長條形的鐵皮臺桌。
臺桌上是我們弄得凌亂的紙和無法辨認的碎片,但是可以非常明顯地看到,桌子的一頭是袁喜樂蜷縮的角落,另一頭就是那道氣閉門,而當時我們再混亂,也不會爬到這桌子上去,當時只要踩著這個桌子就能非常迅速地到達氣閉門。
而陳落戶就更容易解釋了,畢竟當時我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通風管道里。
不過馬在海聽了我的解釋就去看那鐵皮桌,卻發現整個鐵艙已經亂得根本無法還原,現在去看也沒有任何的痕跡。也就是說,我的想法根本沒有實際的根據。
我們三個人大眼瞪小眼,一下子也有點無所適從。
現在想來,我當時的說法其實并沒有緩解我們的緊張感,反而讓我們幾個平添了許多煩躁。確實當時我的話已經影響了他們,他們也開始動搖,但這樣一來,我們現在的處境,就變成了作繭自縛的情況,那道黑黢黢的鐵門后
的鐵門后的情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夢魘。
如果這后面真的如我所說,沒有毒氣,那我們就應該毫不猶豫打開那道氣閉門,看看這大壩底部的空間是什么情況,袁喜樂和陳落戶又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