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么會是一個雜工。”
最后沈微慈將畫放在膝蓋上,輕聲道:“我在想,或許這個雜工離開酒樓,拜名師學畫,將來會不會是顯有名聲的大儒?”
“會不會有另外一種結局?”
“他留在酒樓,我覺得很可惜。”
她低頭,手指落在畫上,聲音微微惋惜:“我老師曾告訴我,山水之色有明晦,四時之景有春晃秋凈。”
“這幅畫參透了山水,可畫畫人好似沒有心神閑意定。”
“不敢以慢心忽之者,心境不平,鉆進了死局。”
李容山沉默一下卻笑了笑:“宋夫人可惜他什么?他的命也不值錢。”
“他不過就只是個雜工。”
沈微慈微皺眉看向李容山:“我老師還告訴我,人之學畫,無異于學書,不局于一家,兼收并覽。”
“畫畫人有天賦,雜工不是他的歸宿。”
“死也不是天命,但人不能改變出身,可換一條路走,就不能有另外一種命運?”
“出身不好,不被重視又如何?”
“在我眼里,人都是一樣的,出身顯赫并不是他高貴。”
“我從來也不信命,我的出身也并沒有比他好,我生在裕陽,從裕陽到京城,也見慣了冷眼。”
“我不想信命,要是我掙脫不開結局,只能是死局的話,我才寧愿死。”
李容山一頓,微微抬起眼皮對上沈微慈的眼眸。
她煙水明眸中總是帶著婉約與寧靜,還有眼底深處的一絲堅韌。
翠色疊嶂,有瑰麗的起伏,讓人很容易沉淪其中。
這是第一個女子在他面前說命運是能爭的。
她說出身并不重要。
無數人曾對他說過要信命,不該自己爭的東西便不能去爭。
唯獨沒有人對他說過,出身并不重要。
哪怕是他身邊的幕僚,知己,也勸過他不能肖想他得不到的東西。
是的,要是他的兩個皇弟不死,他永遠也得不到。
永遠也輪不到他。
他的確是肖想不到的。
就連他的枕邊人也曾說,讓他討好父皇,將來次給他一個稍好一些的封地。
李容山垂下眼簾,手指落在扳指上不停轉動。
這是他心緒不寧常用的動作。
他在心里想,或許從某些地方來說,沈微慈與自己是一類人。
當他不能掌控時局的時候,他也不會任人擺布。
他也寧愿去死。
沈微慈不似尋常女子。
她出身裕陽,但書畫棋藝不輸于京城任何一個女子。
她還有女子最在意的,無法企及的容貌。
她只是出身并不高貴罷了。
她與自己,殊途同歸。
都想打破出身。
讓人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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