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星曾一度認為,顧白嬰就算哪天把天捅了個窟窿,也會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
但有些時候,簪星又覺得,這少年似乎藏著無數秘密,就如她曾對門冬說起的那樣,將脆弱的一面盡數藏斂。
就如此刻,他也會有對"天命"感到茫然的瞬間,以至于會對著她這個不算親近的師侄發出疑問。
"什么都沒有改變么"她喃喃道,忽而開口,"未必吧。"
顧白嬰一怔。
女子將椅子對著他,語氣輕快:"銀栗的確灰飛煙滅了,但在灰飛煙滅前,他見到了離珠公主。離珠公主是失去了記憶,可在失去記憶之前,她也叫出了銀栗的名字。就算這是個悲劇,至少我們的‘掙扎’,讓悲劇里也出現了一點慰藉。師叔,"她溫和地望著顧白嬰,"縱然再微小,一點點改變也是改變。凡人修仙,不就是為了與天爭道,不讓自己被命運擺布嗎"
他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問:"你為何修仙"
簪星:"啊"
他好整以暇,等著簪星的回答。
"為了自由。"
"自由"
簪星笑了笑:"師叔,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也在試圖掙扎我注定的‘命運’。"
顧白嬰笑了一聲,難得這笑里沒了嘲弄,他問:"你所謂的‘命運’,是指嫁給岳城少城主"
"這只是一個方面罷了,"簪星道:"還有很多,就算不嫁給王紹,按照‘既定的命運’,我也會嫁給李紹錢紹。我不想將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中,都州修仙風氣盛行,只有修仙,才能讓我有擺脫天命的機會。"她站起身,走到顧白嬰身前,把那只空了的木盒還給顧白嬰:"這很難,有無數看得見看不見的阻撓,有時候還會弄巧成拙。"
"其實我也不知道結局會怎么樣,或許到最后一切回歸原點,"她彎腰,直視著少年的眼睛:"但是我不后悔。"
她鮮少有這般鄭重其事的時候,更多的時候,都是顯出一種隨遇而安的坦然,不知道是無知還是自信。
只是......
只是在這處遼闊原野上,孤零零的茅草屋中,昏暗柔暖的燈火下,她的隨意與堅定,那句"不后悔",竟會讓人的心情,莫名輕松了起來。
過了很久,顧白嬰"哦"了一聲,將空了的紅木盒子放到一邊。
簪星望著他:"就這樣"
"你想怎么樣"他拿起方才簪星倒給他的水喝了一口。
"我以為你內心有什么難以對人提起的郁結,才這么耐心地說出這么一番道理好教你得到安慰。縱然你的鈴不肯響,至少我們的距離也該拉近一些吧"簪星道:"接下來你不該與我分享你內心最大的秘密,比如你悲慘的過去、無法克服的弱點之類的嗎"
顧白嬰正喝著水,聞被嗆住了,咳了好幾聲才惱怒地看向簪星:"你胡說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有弱點"
"是嗎"簪星望著他:"但是你剛剛的表情,就像是遇到了很棘手的問題,以至于快要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