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鳶靦腆了笑了下,"只是…出門倉促,妾身囊中羞澀,怕只看得起買不起。"她伸出手,表情實在生動有趣,"不知大公子能否預支妾身一個月的月錢"
趙非荀眼中生笑。
伸手拽下腰間錢袋。
手卻忽然一頓。
錦鳶:"怎么了"
趙非荀沒摸到錢袋,拽下掛在腰側的墜子,語氣沉靜如水,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來:"看來得去一趟當鋪了。"
錦鳶抿了下嘴角。
立刻將視線挪開。
這會兒若是笑出來,未免太不尊重大公子。
或許是這般經歷實在有趣,趙非荀也頗為享受今晚如尋常百姓,當真帶著錦鳶去了當鋪,換了十二兩銀子出來,錦鳶小聲念了句‘真黑’,那當鋪掌柜分明是看大公子衣著不俗,不懂這些首飾市面上的價格,故意報了低價。
趙非荀向來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把十二兩銀子都給了錦鳶,由著她去夜市揮霍。
買了有幾分野趣的通草花簪子,畫著無錫大胖阿福的面具,繡了蝴蝶留戀花叢的團扇,還讓人算了一卦,又像街頭行人一般,買了不少小吃。
邊走邊逛。
最后又繞進一間成衣鋪,買了兩身衣裳。
出了夜市,趙非荀便帶著錦鳶前往明月閣,要了一間天字號上房,推開窗子,后面就是仙韻湖。
夜市雖歇。
但仙韻湖上仍有點著燭火的畫舫悠悠劃過。
夏風將畫舫上的絲竹樂聲、低柔淺笑聲一并傳來。
錦鳶站在窗口,望著湖面,想起往事來,竟覺恍如隔世,一時間在窗前看得出了神,連身后的腳步聲靠近都不曾發覺。
直至身子被帶入一個微涼的懷中。
"夜里風大,小心吹傷。"
他騰出一條胳膊,將敞開的窗子合攏。
掰過她的身子,吻了下去。
他已沐浴過,似乎還用的是涼水,渾身微涼,可氣息在糾纏時逐漸發熱,抵著他胸膛的掌心也生出一層薄汗,幾乎要撐不住下滑,連著喘息聲也一并被吞下。
浸潤著月光,他們相擁、相吻。
將她徹底占有。
一次又一次。
他們沒有帶小廝、侍衛或是婢女出門,哪怕住著天字號,萬事也都要他們親力親為。
趙非荀抱著她去洗漱,浴桶里的水涌出些許。
水聲連連不斷。
又抱著人出來,用巾子從頭到腳仔細擦干。
最后擁著人在懷中,沉沉入睡。
一夜無夢。
次日,喚醒二人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大公子!"
錦鳶被吵醒,睜開惺忪的眼,看著陌生的環境,一時還未完全清醒過來,身旁的趙非荀醒得極快,他壓下錦鳶的肩膀,低聲道:"爺去看看。"說罷,拽起一件長袍穿上朝門走去。
錦鳶的睡意散了一半。
看著床上、窗前的一片凌亂,忍不住熱氣上涌。
抻著發酸的腰背,將床前的衣裳撿起。
門口,傳來的聲音像是輕風的。
"大公子,不好了!宮里來的天使馬上就要進園子里去了!馬車已經在樓下候著了!"
比起輕風陣腳大亂的模樣,趙非荀顯得分外鎮定。
"你先回去,讓嬤嬤留他喝幾盞茶,我很快就回。"
輕風:……
"大公——"
"砰!"
門在他面前合上。
連名字都不準他叫完。
錦鳶聽見宮中來人宣旨,立馬下床穿衣洗漱,一刻都不敢耽擱。
兩人準備妥當后,坐上馬車回園子里去。
等見了天使,對方已等了許久,眉目間有幾分不耐煩之色。
只不過在看見趙非荀現身后,他連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喚了聲將軍,隨后一甩手中的拂塵,另有一個太監將明黃色的卷軸遞到他手中,待他展開后,朗聲誦讀旨意。
趙非荀領著院里的人下跪聽旨。
在平定滄州之亂、回京多日之后,對趙非荀賞賜的旨意總算擬定出來。
封驃騎將軍趙非荀為大將軍,官階超一品。
趙非荀不曾有任何情緒變化。
似乎對他而,這些榮耀并不值得他高興。
可跪著的眾人卻另有自己的心思。
大公子此番連續平定云秦、北疆,甚至還奪回了滄州、驅趕了北疆人,為此更中了北疆的暗算,功勞苦勞都有,卻只得了一個大將軍的封號
依他們之見,大公子這份功勛,便是封王都足矣!
"臣謝陛下隆恩。"
宣讀完旨意后,天使才恢復了平時說話的語調,"大將軍快請起,陛下還另外吩咐了雜家,請大將軍即刻入宮,另有要事與大將軍詳談。"
趙非荀起身,雙手接過卷軸,輕輕抬手。
一旁的姚嬤嬤上前,將一個沉甸甸的銀袋塞入天使手中,"天使這一趟辛苦,不如留下喝兩口茶再走"
天使暗暗掂了下重量。
面上笑容真切了幾分,"誰不知大將軍園子里的姚嬤嬤泡得一手好茶,今日雜家有幸嘗了兩盞,這會兒還口齒留香呢!"
天使笑起來,以袖掩面。
加之他聲音不似尋常太監那樣奸細,這樣笑著,愈發聽的怪異。姚嬤嬤客套了聲天使謬贊。
天使嘆息一聲,故作惋惜:"只可惜雜家還有使命在身,等會兒還要去南定王府宣旨,否則真想再想嬤嬤討一杯茶喝。"
兩人客套幾句,由姚嬤嬤親自一路送他出去。
趙非荀將圣旨交給輕風去存放,自己轉身進屋,為入宮做準備,錦鳶也跟著進去侍候。
即是入宮聽宣,自然該穿上朝服,今日天氣炎熱,剛一穿上身,后背立刻被汗水濕透。
錦鳶準備了兩三個巴掌大的冰鑒交給輕風,只要從冰鑒上扇起風來,就能帶來一絲涼意,等到了宮門口,冰鑒里的冰化完,正好能繳塊干凈帕子擦拭,不至于入宮面圣太過狼狽。
趙非荀聽后,也頗為喜愛這份巧思,看了眼錦鳶,道,"這主意不錯,一冰兩用也不曾浪費,想爺怎么賞你"
錦鳶搖頭,"妾身不要賞賜。"
趙非荀空出神來,抬起她的臉,仔細看了兩眼,"你也同外面那些人一般,替爺覺得區區一個大將軍未免太敷衍了些"
錦鳶面色有一分迷茫,如實回道:"妾身不知……只是聽旁人說,大公子立下的功勛封王拜相都不為過。"
趙非荀收回捏住她下顎的手,轉而在她腦袋上輕輕拍了兩下,"不知不懂也是一分福氣,半知半懂才最可怕。你只需記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們不可妄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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