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無異議!”
看完這份太子令旨的三人,聽到趙諶的問話后,宗澤率先表態:
“殿下這份檄文,令人振聾發聵,同時也向世人表明了殿下的態度。讓人西軍諸將知道,殿下乃是這亂世明主!”
“臣,深感佩服!”
而在宗澤表態之后沒多久,吳革也跟著開口:“臣也無異議!”
他素來沉默寡,雖然說的沒有宗澤多,可他臉上亢奮的表情已擺明他的態度。
“殿下,”最后,鄭驤一拱手,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慎重,道:
“檄文雄壯,大義凜然,足以激勵天下忠臣義士之心。宗帥與吳將軍所極是,此文一出,如暗夜驚雷,必使十方震動!”
說著,他話鋒微微一轉,目光變得更加深邃,繼續道:“然則,太子令旨傳遍天下后,許多事情,殿下不可不提前思慮!”
“鄭卿但說無妨。”趙諶抬手示意隨便說。
他不會自大的以為,自己一個人可以把政治這玩意兒給玩的透徹明白。
常道,兼聽則明,他深以為然。
以后,他還有很多東西要跟這個時代的人學習,軍事、治國、政治等等。
“臣以為,檄文發出之后,此文不僅是寫給西軍看的,更是寫給金虜與偽楚看的。”
“殿下此舉,無異于向天下宣告,大宋正統在陜在長安,而不在汴梁降虜之庭。”
“金人聞之,會作何想?”
“那張邦昌輩聞之,又會作何想?”
“臣以為,金人西顧之師,將會愈發瘋狂。而陜西諸路,經范致虛千秋鎮一敗,精兵銳卒損失慘重,各路帥臣心思各異,或觀望、或自保、或甚至暗通款曲。”
“京兆府如今兵不滿萬,將不過數員,城防未固,糧草未豐。”說到這里,他深深一揖,語氣懇切而又深刻,道:
“此令旨,臣無異議!”
“臣,唯請殿下思量三事,其一,如何速固城防,整備軍械,以御必來之敵?”
“其二,遣使持節,速往諸路,非僅傳檄,更需思慮如何使諸將尤其是涇原曲端之兵,能為殿下所用?”
“其三,最為緊要!”
“殿下若既大位,名分已定,則京兆府便是我朝行在,政令、賞罰、錢糧體系亦須思慮建立,方能收攏人心,維持持久。”
“太子令旨是劍,拔出此劍,便再無回頭之路。接下來,每一步都需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望殿下明察!”
這番話說完,宗澤與吳革二人心頭的火熱也瞬間下降不少。
鄭驤雖然說的話,有些澆冷水的嫌疑,可卻是事實,這番話尖銳而深刻!
直指殿下即將要面對的核心與方向。
而聽完鄭驤這番話后,趙諶心中卻是狂喜不已,這鄭驤果然不凡!
單是這一番話,就有宰輔之資!
這番話,表明了他贊同檄文的發布,肯定了其正義性和必要性,但他的思維卻是立刻跳到了執行層面和最壞的可能性上。
給自己這位太子敲響警鐘!
雖然這些問題,自己也有考慮過,可鄭驤提出來,足以看出此人心意與政治能力。
“鄭卿,可當宰相!”趙諶認真道。
然而聽到這話后,鄭驤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想說些什么,卻被趙諶打斷:“接下來,就由鄭卿命人謄抄發往天下。”
這份令旨,是用崇寧體寫的,正式的見天下人可不能用這種字體,必須是常用的楷體。
“是,臣遵令!”鄭驤立刻領令。
鄭驤辦事相當迅速,這份令旨從同州發出,快馬加鞭,迅速送往西軍諸路。
不僅如此,在趙諶的授意下,這份令旨更是利用馴養的飛梟,直接朝汴京而去!
既然要走“霸道”路,趙諶自然要高調,告訴天下人,自己這位太子有多剛烈。
讓被欺負慣了的大宋軍民,雄起來!
數日后,從同州城為中心,太子令旨就好似一塊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天下砸出巨響。
首先被波及的就是西軍諸路。
而各路統帥,也是反應各異,皆透著亂世的謹慎,算計與各自迥異的立場盤算。
涇原路,鎮戎軍帳。
帳內炭火噼啪,映照著曲端嚴肅剛毅,且帶著幾分倨傲的面孔。
他將那檄文反復看了兩遍,隨即輕擲于案幾,對下首幾位心腹統制,輕笑道:
“一紙空文,就想調我數萬涇原健兒?太子年幼,深居宮中,豈知兵兇戰危?”
“至于他身邊那個吳革,卻有幾分忠義,然一汴京廂官,懂甚么兵馬韜略?”
“至于宗澤?哼,老矣!”
“如今陜西,強虜環伺,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豈能憑一少年意氣用事?”
說完,他虎目環視帳內心腹,此時他的帳下已沒有了吳玠兄弟。
在場的,都是他的核心心腹。
發表完自己那不算拿主意的看法后,往后靠了靠,道:“都說說你們的看法吧。”
“太子乃國本,今得脫大難,正需我等勤王保駕!且我涇原兵精糧足,我等當迎奉!”有忠義的副將,發表自己的看法。
“迎奉?”也有將領保持不同看法,直接道:“迎至何處?”
跟著,像是有了某種訊號,帳內心腹諸將,紛紛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
“大可入京兆府,西軍如今群龍無首,若是有太子在,便可立新朝,我等……”
“同州乃四戰之地,無險可守,不如把太子迎入我軍帳中!”
“哈哈哈,不如扶太子登大位!”
“我數萬大軍一動,金人鐵騎朝發夕至,是迎太子,還是送太子入死地?”
“若是在國本發布令旨檄文后,還讓他在陜隕落,我等將遺臭萬年!”
“不錯,此乃我西軍無能……”
眼瞅著心腹諸將要吵起來,曲端眉頭一皺,眼瞅著幾個夯貨要動手,當即一拍桌,厲聲喝道:“夠了!你們這幫夯貨!”